陈真愈读下去愈活力。他真想把信纸撕碎，但仍旧忍住气愤将信递还给周如水，一面问道：“你现在究竟筹算如何办？”
汝妻已于二年前得病身故，因恐汝在外悲伤，故未早告。本年自汝返省动静传出后，来吾家为汝作伐者颇不乏人。余老矣，常为人讥为不识新潮流，故不欲干预后代婚事，须俟汝归后自行决定。惟汝究竟何时启程，应先将肯定日期快邮函告，以免老父在家牵挂。牢记勿忘！……
“你既然已经如许决定了，还用得着我来帮手？”
“出去漫步吗？”她含笑问道，用一只手在弄耳后的发根。
“我这几天内心总不安宁，现在更是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写不出，”周如水说着便把文件抛在桌上，本身分开坐位，在房里大步踱起来。
他到了那边，扭开门出来，却瞥见周如水的头俯在写字台上。
一种俄然袭来的激烈的豪情把他的武装完整消弭了。他第一次对她说了实在的话：“若兰，谅解我，我是一个脆弱无能的人。”这“脆弱无能”四个字从他的口里吐出来，他本身也不感觉。但它们却很清脆地在他的脑筋里悠长地反响着。他方才有了很大的勇气来接管她的爱，来献出他本身的爱，但是他连甚么事都未曾做出来，这勇气就顿时被那四个字撤销了。他开端迟疑起来。母亲的蕉萃的面孔威压地在他的面前呈现了。接着又是老婆的要求的神采。“我如何措置她们呢？我们在这里结婚，母亲决不能够承认，父亲更不消说了。他们决不会谅解的。我莫非就为了这个获咎父亲、母亲而抱憾毕生吗？并且我为了小我的幸运粉碎了家庭，我算是甚么样的人呢！她今后会信赖我吗？”他如许想着，仿佛就落进了暗中的深渊似的，不觉从心底收回了一声很低、很低的绝望的嗟叹。
俄然一株松树呈现在他的面前，遮住了他的视野。这松树因了它的形状的独特和树身的粗大，在他的脑筋里留下一个难忘的印象。他记得他和她最后一次说话的时候，她便站在这株大树中间。他重视地看着树皮剥落了的老树，一年前的旧事马上涌上心头。长睫毛亮眼睛的圆圆的面庞又闪现在他的脑里。他把旧事细心地回味了一番，充满了暖和、亲热、柔爱的豪情，他禁不住梦幻地低声叫了几声“若兰”。因而一个痛苦的回想就开端来刺痛他的心了：“她已经是别人的人了。只怪当时本身没有勇气，放过了阿谁好机遇，现在只剩下痛苦的回想了。……她原是爱我的，她是肯为我捐躯统统的，只是我太没有勇气，断绝了她的爱，今后恐怕再没有人能够像她那样地爱我了。”他用一种惨痛的声音自语着，走出了树林，但又爱恋地转头望了望，又唤了两声“若兰”，仿佛他的若兰就住在这个树林里一样。最后他又感喟地说：“但是现在已经迟了。”
他开初还想辩白论他家里并没有老婆，但话未出口又被他咽下去了。他的眼里也涌出了泪水，他不但为她而哭，同时也为了他本身的被伤害了的高傲而哭。
老头子的话仿佛就不会有结束的时候。青年只是唯唯否否地应着。他的脸上固然还是堆着笑容，但眼睛已经失了光彩，他的精力仿佛灌输在别处。白叟的话愈来愈刺痛着他的耳朵，并且他的心也开端在痛了。他厥后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勉强和白叟对付了几句，借口说有事情就走开了。别离时白叟还叫他不要健忘下次把太太带来。
“但是我之前并未曾对她说过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