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嬷嬷猜到她心中所想,说:“等过几日,老奴差人重新安插寝间,将这里拾掇得有人气一些。”

沈令蓁这才搭着嬷嬷的手腕,轻手重脚下了榻,悄悄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出了青庐,进到喜房,四下世人退散,屋里只留了沈令蓁从汴京带来的下人。婢女们替她除下凤冠霞帔,摘去多余钗饰,问她是否用些茶果垫垫肚子。

她羞恼道:“你笑甚么……?”

沈令蓁曾见二房的堂姐在出嫁前跟着嬷嬷学东学西,但轮着她备嫁,日子却过得相称安逸。

屋内眼下有四名下人,这个“都”字用得含混。

霍留行也没再多问,点点头,一指床榻:“去那儿吧。”

他缓缓眨了眨眼,抬起拇指,如有所思地抚了抚下唇。

他拿起酒爵,亲手往里斟合卺酒,一边说:“这酒有些苦,你抿一口图个寄意就好。”

沈令蓁因他俄然的靠近倏尔昂首,瞧见他近在天涯的一双眼睛,不由一怔。

霍留行仿佛不大信赖,将酒爵递给她时微微扬了扬眉,待与她把臂喝酒,公然见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吞咽得吃力。

季嬷嬷差人瞧着院里动静,却因初来乍到,不熟谙霍府环境,没推测霍留行走的不是正门,而是专为便当轮椅通行所建,特地未设门槛与台阶的偏门,是以慢了一步。

“无妨。”霍留行的语气仍然和悦,目光却紧盯着她的神情,像要从中瞧出甚么端倪来,“只是听你意义,还在别处见过我?”

“好歹长你这么些年,比你总归懂很多,只是我这景象比较特别,单是我懂,该当不管用。”

“我看郎君有些面善,仿佛在哪儿见过。”

沈令蓁走上前去,见他面前的几案上摆放了各式胡桃木制的碗碟盘盏与酒爵。胡桃又称“百岁子”,意味的是吉利安康,百年好合。

“是该圆房了。你不困?”

她这是成心迟延上榻的时候,想再多说说话,好与他熟悉一些。

“想是在汴京吧。我十五岁之前随父亲入过几次宫,与很多世家大族的孩子打过照面,或许你也在此中。不过你当时还小,竟留了印象吗?”

他发笑道:“恐怕不可。真要学,你得跟我到榻上去。”

“无妨,去吧。”

沈令蓁便放心吃起了茶果,一边打量着四周。

她问:“那郎君以后就再没去过汴京了吗?”

沈令蓁感觉有点难堪。

沈令蓁一沾枕就不省人事了。

“倒是有的,这不,若换了平凡人,悠长不消腿,皮肉早都萎缩了,但黄医仙想了妙方,将针灸之术和药浴之法的绝学传授给了霍家人,叫他们养着霍郎君的两条腿,这么些年,总算不至于没了样。不过按说,腿脚是越坏越透,越不使越不能使,畴昔多年又重新好起来的,当是极少。”

下人们奉了阿爹的号令,对传言中有些凶悍的西北霍家人有所防备,即便入了霍府,也只服从她一人调派调派。

“听谁说?”

“笑你脸皮薄成如许,一会儿该如何办。”霍留行收起笑意,微蹙着眉,像是有些头疼,“此前可有人教过你如何圆房?”

“郎君要歇下了吗?”

因男方腿脚不便,婚仪诸礼都是从简了来。

她问起此事时,阿爹气鼓鼓地说:“我家的女人用不着学那些服侍人的本领,就这么嫁畴昔,已是霍家二郎八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

沈令蓁曾在书上读到过,说合卺酒是苦酒,寄意伉俪二人今后风雨同舟,磨难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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