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证揭露的是白鹿仓的金书手，田福贤加码征粮的全数秘闻都在他的明细账上记取。黑娃和他的弟兄们在找田福贤算账之前，先把金书手叫到农协总部，同时把一把铡刀抬到门外的台阶上。金书手一瞅见沾着碗客血痕的铡刀，脸上突然失了赤色：“好黑娃，好鹿兆谦爷哩，你听我说……你问啥我实打实说啥……你把铡刀快抬走，我瞥见那……内心毛草得说不成话。”黑娃让人抬走了铡刀。金书手公然神采稳住了，反而利落地说：“噢呀，你问征粮当中田总乡约搞鬼捣窍的事，我说就是了嘛！远的记不得，单是客岁方才征过我还没忘。本仓民地原额天时天时人和六等其制共1112顷50亩。额征夏秋粮3081石1斗5升7合6勺。每石折银1两3钱1分8厘3毫5丝8忽9微6纤2尘5渺，共额征银……”黑娃已不耐烦：“你少罗嗦！只说搞鬼捣窍弄下多少粮食和银元。”金书手说：“我说前多年的陈账记不清，只记得客岁加码多征粮食折银1200多两。本仓原额民21297丁，征银1211两4钱5分1厘2毫。加码超征200多两。以上地丁两项超征1400多两。九个乡约每人分赃100两。我本人拿了100两。下余的田总乡约独吞了。”黑娃和他的弟兄亲身跟着金书手到白鹿仓去，把他锁在抽屉里的账簿全数背到农协总部来，一年一年一笔一笔加以清理，最后发明田总乡约和他的九个保障所乡约并吞赃物的数量令人吃惊。鹿兆鹏获得这个严峻冲破的动静时，冲动得一拳砸在黑娃的肩上说：“黑娃，你真了不起！这下子白鹿原端的要刮一场风搅雪了！”
入夜今后，鹿兆鹏派农协纠察把田福贤押送到县上去了，然后坐下来和黑娃研讨下一步的事情——分派地盘，组建农夫武装。黑娃因为没有铡死田福贤而降落的情感又低垂起来：“兆鹏哥，我们农协如果充公了财东豪绅的田产和浮财分给穷汉们，那就完整把他们打倒了。”
…………
把田福贤推上白鹿村的戏楼是白鹿原农夫活动生长的最岑岭。会址仍然选在白鹿村祠堂前的戏楼。鹿兆鹏亲身主持这场非同平常的斗争大会。陪斗的有白鹿仓下辖的九个保障所的九个乡约。已经查明，自从田福贤出任本仓总乡约以来，几近一年不空位在征集皇粮的时候都悄悄加了码，九个乡约无一例外埠参与了分赃。黑娃逐年逐条公布了他们加码的比例和多收的粮食数字，一一公布了田福贤和九个乡约分赃的粮数。台下由可骇的寂静俄然变得像暴风暴雨一样呼唤“抬铡刀来！”鹿兆鹏站到台前，吼哑了嗓子也制止不住已经沸腾起来的骚动，他迫不得已从腰里拔出一把短枪，朝空中放了一枪，台下才得以温馨下来。他便抓住机会宣布让证人作揭露。
[2]枋，棺材。
在不到一年的时候里，滋水县的县长撤换了四任，这是自秦孝公设立滋水县以来破记载的事，乡民们搞不清他们是光脸还是麻子，乃至搞不清他们的名和姓就走马灯似的从滋水县消逝了。这件事使朱先生颇伤了脑筋，他翻阅着历代县志，固然各种版本的县志出入颇多，但关于滋水县乡民的评价倒是一贯的八个字：水深土厚，民风浑厚。朱先生想：在新修的县志上，还能作如是的结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