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岁腊月直到此时的冗长的大半年时月里,鹿子霖都过着一种无以诉说的苦涩的日子。他的儿子鹿兆鹏把田福贤以及他在内的十个乡约推上白鹿村的戏楼,让金书手一项一项揭穿征收地丁银黑幕的时候,他感觉不是金书手不是黑娃而是儿子兆鹏正朝他脸上撒尿。就是在那一刹时,他俄然想起了岳维山和兆鹏握在一起举向空中的拳头;就是在那一刹时,他在内心迸出一句话来:我现在才明白啥叫共产党了!鹿子霖蓦地挣开押着他的农协会员扑向戏楼角上的铡刀,吼了一声“你把老子也铡了”就栽倒下去。他又被人拉起来站到原位上,那阵子台下正吼喊着要拿田福贤当众开铡,兆鹏仿佛与黑娃产生了争论。他那天回家后当即辞退了长工刘谋儿。他传闻下一步农协要充公地盘,又更加懒获得田头去顾问,一任包谷谷籽棉花疯长。他只是迫不得已才在午间歇晌时拉着牲口到村庄里的涝池去饮水,趁便再挑回两担水来。老父鹿泰恒也说不出有力的安抚他的话,尽管苦中嘲笑说:“啥叫羞了先人了?这就叫羞了先人了!把先人羞得在阴司龇牙哩!”

【注释】

鹿子霖站在祭桌前眯着眼消磨着时候,孝文领读的乡约条则没有一句能唤起他的兴趣,世事都成了啥模样了,还念这些老古玩!比如人害绞肠痧[1]要闭气了你可只记取喂红糖水!但他又不能不插手。合法鹿子霖心不在焉站得难受的时候,一名民团团丁径直走进祠堂,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田总乡聘请你。”

一个“请”字就使鹿子霖虚空已极的心高耸地猛跳起来。鹿子霖走进白鹿仓那间小集会室,田福贤从首席上站起来伸出胳膊和他握手,当即慎重宣布:“鹿子霖同道持续就任本仓第一保障所乡约。”在田福贤带头拍响的掌声中,鹿子霖深深地向田福贤鞠了一躬,又向另九位乡约鞠了一躬。两个黑漆方桌上摆满了酒菜,鹿子霖有点局促地坐下来。田福贤说:“本日这席面是贺老先生请诸位的。我刚回到原上,贺老先生就要给卑职拂尘洗尘,我说我们百姓党禀承党规不能开这吃请风之先例。明天大局初定全赖得诸位乡约合力,又逢子霖兄弟复职丧事,我接管贺老先生的情意,借花献佛谢承诸位。”贺耀祖捋一捋乌黑的髯毛站起来:“我活到这年龄已经够了,充足了。黑娃跟贺老迈体铡了我,我连眨眼都不眨。我只要一件事搅在内心,让黑娃贺老迈这一杆子死狗赖娃在咱原上吆五喝六掐红捏绿,我躺在地底下气也不顺,甭说活着的人了!福贤返来了原上现在安宁了,我当下死了也闭上眼睛了!”鹿子霖站起来:“承蒙诸位关照,特别是田总乡约宽弘大量,明天受我一请。”当即有几位乡约笑说:“即便每天吃请也轮不到你,一个月后许是轮上……”田福贤打断说:“诸位好好吃好好喝听我说,原上大局已定,但还是不能放松。各保障所要一个村庄一个寨子齐过手,凡是插手农协的不管穷汉富户,汉后代人,老的小的,都要叫他说个啥!把弓上硬,把弦绷紧,把牙咬死,一个也不能松了饶了!要叫他一个个都尝一回辣子辣。如如有哪个还暗中活动或是死不改口,你把他送到我这儿来,我的这些团丁会把他教乖。再,千万留意那些跑了躲了的大小头子标影踪……”田福贤回过甚对坐在中间的鹿子霖说:“前一贯你没到任,第一保障所所辖各村动静不大,你现在上任了就要迎头赶上,这下就看你的了。”田福贤说的是至心话。白鹿村在原上举足轻重的位置使他等闲不敢改换第一保障所的乡约,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仍然保全了鹿子霖,只要他能够对于白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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