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这一夜正搂着小娥密切抚摩的当儿听到了狗蛋的缔造。狗蛋在窑窗外一字一板朗读，还用手掌击打着节拍：“小娥的头发黑油油。小娥的面庞赛白绸。小娥的舌头腊汁肉。小娥的脸，我想舔。小娥的奶，我想揣。小娥的屄，我想日。我把小娥瞅一眼，三天不吃不喝不端碗；宁吃小娥屙下的，不吃地里打下的；宁喝小娥尿下的，不喝壶里倒下的……”鹿子霖贴着小娥的耳朵说：“你说他唱得好，明晚再来唱。”小娥就对着窗口说：“狗蛋哥，你唱得真好听。我今黑听够了想打盹了。你明黑再来唱多唱一阵儿。”
小娥的景况好多了。她拖着浑身流血的身材挪回窑洞，鹿子霖当天早晨就来关照她。鹿子霖在炕边伏下身刚叫了一声“亲蛋蛋呀”，小娥就猛乍伸脱手来抓抠他的脸。“甭抠甭抓。”鹿子霖抓住她的手腕说，“留下大这一张脸另有效处。”小娥挣脱手，还要抓要抠：“我给你害得没脸了，你还想要脸？”鹿子霖平静地说：“你没脸了大晓得。大这张脸再抓破了我们就没有一张脸了，也就没人给你报仇了。”小娥嘲笑着说：“给我报仇？凭你？你先说说让我听听你咋么着给我报仇？”鹿子霖说：“你先看病养好身子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罢就伏在小娥脸上哭了：“你挨了刺刷受了疼我晓得。可你不晓得白嘉轩整你只用三成劲，七成的劲儿是对着我……人家把你的尻子当作我的脸抽打哩！”他终究使小娥温馨下来，留下一把银元：“你明日就去看伤。甭怕人七长八短咬耳朵。人有脸时怕这怕那，既是没脸了啥也都不怕了，倒好！”
阿谁学狼嗥学狐子哭的人叫狗蛋儿，三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熬得有点淫疯式子。他爸叫他出去熬活挣钱给他订媳妇，他说不先给他娶媳妇他就不出门去给人下苦熬活，父子俩不得同一，老子随后气死了，狗蛋儿成了浪荡鬼，更没人给他提媒说亲了。狗蛋儿在黑娃逃脱今后，就把直溜溜的眼睛瞅住了小娥的窑洞。他夜里从人家菜园偷拔一捆葱拿来向小娥献殷勤，小娥隔着窑窗在里头骂，他把葱捆儿放在门槛上就走了。他偷葱偷蒜偷桃偷杏，恰如西方洋人给女人献花一样献到小娥的门槛上窗台上然后号召一声说：“小娥你尝一口我走了。”他的痴情痴心得不到报偿，就在窑垴上学狼嗥学狐子哭恐吓她，以期小娥孤身一人被吓得抵挡不住时开门迎他进窑。再厥后，狗蛋儿竟然编出一串歌颂小娥的顺口溜词儿在窑窗外反覆朗读。
小娥被人从东边的配房推出来，双手系在一根皮绳上，皮绳的另一端绕过槐树上一根粗股，几小我一抽皮绳，小娥的脚就被吊离空中。白狗蛋从西边的配房推出来时一条腿还跛着，吊到槐树的另一根粗股上，被扯开了污脏的对襟汗褂儿暴露紫红的皮肉。为了遮丑，只给小娥保存着贴身的一件裹肚儿布，两只奶子白净的根部暴暴露来。履行奖惩的是四个老年男人，每两个对于一个，每人手里握一把干酸枣棵子捆成的刺刷，侍立在受刑者中间。白嘉轩对鹿子霖一拱手：“你来开刑。”鹿子霖还拱一揖：“你是族长。”白嘉轩从台阶高低来，世人屏声静息让开一条道，走到田小娥跟前，从执刑具的白叟手里接过刺刷，一扬手就抽到小娥的脸上，光亮细嫩的脸颊顿时现出无数条血流。小娥撕天裂地地惨叫。白嘉轩把刺刷交给执刑者，撩起袍子走到白狗蛋跟前，接过执刑人递来的刺刷，又一扬手，白狗蛋的脸皮和田小娥的脸皮一样被揭了，一样的鲜血恍惚。白狗蛋叫驴一样干嚎起来。白嘉轩撩着袍角重新回到祠堂的台阶上站住，凛然瞅视着那两个在槐树上扭动着的躯体。鹿子霖比较轻盈地走到小娥跟前，接过刺刷轮圆胳膊，结健结实抽到小娥穿戴夹裤的尻蛋上，然后把刺刷丢到地上转过身去。他再次接过刺刷抽到狗蛋的胸脯上，无数条鲜血的小溪从胸脯上流泄下来注进裤腰。鹿子霖回身要走的当儿，狗蛋儿哭叫着喊：“你睡了，我没睡你还打我！”全部天井里变得固结了一样。鹿子霖早已备着这一着，嘲笑着说：“我晓得你恨着我！团丁抓你那夜，该把你捶死在窑门口！”白嘉轩当即向族人慎重解释：“子霖早发觉了狗蛋的不轨，派团丁清算过他，他才挟恨在心反咬一口。加打四十。”孝文先走到狗蛋跟前，推走了鹿子霖，再接过刺刷劈面抽去，狗蛋就再不敢胡咬了。他走到小娥跟前瞅了一眼那半露的胸脯，一刷抽去，那晶莹如玉的奶根上就冒出鲜红的血花，迅即弥散了全部胸脯。鹿三接过刺刷方才扬起来，却像一堵墙似的朝后倒去，跌在地上不省人事。鹿三的呈现激起了几近统统做父亲母亲的怜悯，也激起了对淫乱者的切齿仇恨，汉后代人们争着挤着掠取刺刷，呼唤着“打打打！”“打死这不要脸的婊子！”刺刷在世人的手里通报着飞舞着，小娥的嘶叫和狗蛋的长嚎激起的不是怜悯而是更高涨的气愤。鹿子霖站在台阶上对身边的白嘉轩说：“兄弟要去仓上，得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