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好久不敢再到窑院里去献殷勤,不敢学狼嗥狐子哭更不敢朗读歌颂诗。他终究耐不住窑洞的引诱,这夜又悄悄爬在窑窗窗台上,蹙着鼻子吸闻窗缝里流泄出来的窑洞仆人的气味。他听到小娥娇声嗲气的一声呢喃,头发噌地一声立起来;又听到小娥哼哼唧唧连声的呻唤,他感觉浑身顿时坠入火海;接着他就精确无误地听到一个熟谙的男人的声音:“你受活不受活?”狗蛋判定出是鹿子霖大叔的声音,一下子狂作起来,啪地一拳砸到窗扇上喊:“好哇,你们日得好受活!小娥你让乡约日不叫我日,我到村里喊叫去呀!你叫我日一回我啥话不说。”咣当一声门板响,小娥站在门口朝狗蛋招手。狗蛋分开窗子迎着小娥走进窑去。鹿子霖猫下腰贴着窑壁溜出门来,吓出一身盗汗,满心的欢愉被阿谁不速之客粉碎殆尽。
狗蛋被人拖回家就再没有起来。他先被团丁用枪托砸断了一条腿,接着又被刺刷抽得浑身稀烂。时价热天,无以数计的伤口三几天内就肿胀化脓汇溃成脓血,不要说医治,单是一口水也喝不到嘴里,他发高烧烧得喉咙冒火,神智含混,狂呼乱叫:“冤枉啊冤枉!狗蛋冤枉……我连个锅底也没刮成绩……挨了黑挫……”村里人厥后听不到叫声,才走进那幢褴褛厦屋去,发明他死在水缸根下,满屋飞舞的绿头苍蝇像蜂群一样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