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下是三家子争着一个鏊子啦!”朱先生超然地说,“本来两家子争一个鏊子,已经煎得满原都是人肉味儿;现在再添一家子来煎,这鏊子成了抢手货忙不过来了。”
这支步队达到一个原上就驻扎待命。那原和白鹿原非常相像,那边的几十个村庄一样闹过农协并且现在还挂着农协白地绿字的牌子,很多村庄的农协头儿领着农协会员给军队送来了米面猪肉和蒸熟的馍馍压好了的面条。三天后的一个夜晚,中国北方最大的一次共产党带领的军事暴动产生了。
习旅从古关道口转移时做了周到的摆设和最坏的筹算:步队一向沿着山根行进,在遭到围击时万不得已能够进山周旋。在开赴预定集结地点之前,习旅长在战前动员中报告了“七步诗”的汗青故事。他说:“老掌柜的死了,大哥要拿家事了。大哥想到六七岁的小兄弟现时虽则撞不动他的壮腿粗腰,可小兄弟老是一年一年往大的长哩,长大了即便不跟他争掌柜的权力,也得平分一半家业呀!大哥悔恨他妈为啥要多生这个祸害……”台下的兵士腾起一片笑声,黑娃也笑了。习旅长接着说:“大哥就想,干脆趁他还没长大把他掐死算毬了!同道们,中国现在就是这个模样。我们就是阿谁要被黑心的哥哥掐死的小兄弟,他的手已经掐到我们的脖子了。我们能像曹植那样唱一首诗乖乖儿地送命吗?”
这场洗劫干得非常洁净利落,机会的挑选再好不过,村庄里十室九空,汉后代人引着孩子看戏去了。白嘉轩给牛马拌了第二槽草料,一小我坐在圈场上摇着扇子乘凉。本年收成不错,老天爷许是看到黑娃们搅起的动乱而成心赐惠庄稼人连下了两场好雨,麦子豌豆在农协傲慢的喧哗中蓬蓬冒起来孕穗结荚。牛马吞嚼草料的文雅的声音从敞开的窗孔传出来,比戏台上弦索声美好动听。堆积在铡墩前铡碎的苜蓿披发的暗香在夜风中满盈。村庄里非常喧闹。仙草走来了,一手端着一盘鸡蛋一手提着酒壶,放到鹿三夜晚露宿乘凉的木板上。白嘉轩舒悦地笑笑,善知人意的老婆恰到好处地送来他想吃想喝的东西,贤淑地斟下一杯酒就走出圈场去了。白嘉轩喝一杯酒浑身都活络起来,吱儿吱儿咂得酒盅响着。这当儿从背后伸过一双手卡住他的脖子把他从木板上拽翻到地上,另一双手扭住他的双手,一块烂布塞住了嘴巴。他的双手被捆在背后,随之就被人提起来,才瞥见他面前站着三小我。他们拽着他走出圈场进入街门,他瞥见院子里还站着两三小我;他被推推搡搡拉到上房正厅,瞥见一根明柱上绑着老婆仙草,母亲白赵氏被一个匪贼扭动手压着头按在祭祖的方桌边上,两个桌腿上绑着他的两个儿媳。他们把他的双腿捆到一起让他站着,然后就把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横到他的脖子前,问他银元在哪儿藏着。白嘉轩揣摩对方是纯粹要钱还是既要钱又要命?如果是前者不是后者,那他就筹办折财保命,如果是后者不是前者,那么他就筹办折命保财,不至于人财两空。在他筹办进一步猜想匪贼们的实在目标时,一个匪贼用刀尖挖掉他口里的烂布又挑破了他的裤裆:“你不说话我先把你阉了!”白嘉轩怒骂道:“老子老命都不要了还要老二?割了拿归去敬你祖宗去!”匪贼却不恼,转过身用刀尖挑破仙草的裤子,仙草羞怯地喊:“他爸……”白嘉轩骂:“小人才欺负女人!”白赵氏在方桌边上招认了:“在南墙上你们挖去!”匪贼进入里间,铁器挖凿土坯墙壁和土块跌落的混乱的响声使白嘉轩不忍卒听就闭上了眼睛。匪贼们到手今后大摇大摆从后门出去了。他们告别之前没有健忘留给他一个永久性的记念,用那根顶后门用的榆木杠子在他后腰上抽击了一下,他顿时面前金星迸溅着栽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