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墓穴称不得豪华,只是用青砖箍砌了墓室和暗庭。这期间鹿子霖已经完成了打井的豪举。新割制的木斗水车也已安装调试结束,极新的白光光的木头架子在伏天的艳阳里格外刺眼,骡子拉着木轮水车踏着欢畅的步子,哗哗的水声听来再动听不过了。鹿子霖又挖来四棵柳树埋在水井的四个角上,树大以后就能遮住从三个方向射下的阳光,人和牲口便能够不受暴晒之苦了。
白嘉轩猛地一颤,就呆若木鸡了。那棒棰必定是用桃木旋下的了。桃木辟邪,鬼怕桃木橛儿。六个桃木棒棰对于六个从这个炕上抬出去的尚不甘心的鬼,可见仙草事前是做了充分筹办的。贰心头方才潮起的那种欲火又蓦地燃烧了。仙草却不睬会他,带着叽里当啷摇摆着的小棒棰躺下了,用一条花格票据搭在身上。他也心灰意冷地躺下来。那温馨的气味像玫瑰花香一样沁民气脾,内心的灰冷垂垂被逐出,又潮起一种难以按捺的焦渴。他鼓起勇气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抚摩她的脖颈、丰腴的肩膀和最富引诱的胸脯。她冷静地接管了,没有惶恐也不抵挡。她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身子,出气声变得短促起来。他遭到鼓励,就把手往腹部伸去,却触到了一只不利的小棒棰,内心又出现一缕阴冷之气。她抓住了他的手奉告他,出嫁前,母亲备下酒菜请来一名驱鬼除邪的法官,法官把六个小桃木棒棰留下就走了。她说:“法官说,戴过百日再解裤带。”白嘉轩一听就不由得火了:“又是个百日忌讳!”仙草却说:“百日又不是百年。你权当百今后才娶我。你就忍一忍,一百天很快就畴昔了。不为我也该为你想想,你莫非端的还要娶八房十房女人呀……”他听着她友爱的又是沉着的话,就抽出了被她抓着的手,把她紧紧搂住,心底却非常复苏。他坐起来,重新穿上衣服。仙草问:“你干啥呀?”嘉轩说:“我跟鹿三哥睡马号去,免得睡在一起活享福。”仙草说:“那也好。你睡这儿我也难受。只是……你明晚去马号。本日是……头一夜。”嘉轩决然说:“算了,我今黑就去。”
白嘉轩回到白鹿村,当即筹办结婚的大事。吴长贵用骡子驮着女儿和嫁奁赶前一天夜里进了白鹿镇,临时住在冷先生的中医堂。冷先生被聘为媒人。结婚这天,白嘉轩跟着肩舆到冷先生的中医堂迎娶了新娘,统统顺利。
原坡地上的麦子开端泛出一层亮色的一天夜里落了一场透雨。邻近天明时白嘉轩醒来,放声痛哭。哭声轰动了母亲。他说他梦见父亲了。搞不清父亲如何弄得浑身满脸都是泥水,浑身衣服湿漉漉往地上滴水,不住地打着冷颤。搞不清脚下如何会有一个泥水堆积的深潭,父亲仿佛就是从水潭里爬上来的,腿脚一抖索又跌下潭里,他如何拽也拽不上来,眼看着父亲沉下去了,只露两只大手在水上摇。他大喊拯救,越急越呼唤不出,急得大哭,俄然惊醒了。母亲听罢,并不诧异,只说了一句就回本身屋去了:“你到你爸坟上去看看。”
这是第七个新婚之夜。嘉轩看着五女感到一阵难堪和宽裕,这是他娶过的七个女人当中独一在婚前见过面的一个。岂止见过面,并且熟谙如同姊妹。他每年都在农闲光阴去山里一次两次,多在盛暑难耐的三伏,他一来为了照看中药材收买的买卖,二来是到山里避一避暑热;吃住在吴大叔家里,与五女四女三女二女大女以及两个小弟情同兄弟姊妹,向来也不戒忌甚么。现在突然间面对一对闪闪发亮的红蜡烛,反倒拘束和不美意义了。仙草——五女的名字——已经耐不住山外伏天的炽烈,安闲不迫地脱去长袖衣裤,光亮细致的胳膊和双腿暴露在他的面前,娇美的后腰里系着三个小棒棰,叽里当啷摇摆。嘉轩假装猎奇去摸那小棒棰以排解其宽裕。仙草转过身来,小腹的裤腰上也系着一样大小的三个棒棰。他问:“仙草,你带这小棒棰做啥?”仙草毫不避讳地说:“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