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已经沉寂下来。从保安团团丁把一条细麻绳缠到他的两条胳膊上算起,直到拽着他走过原上的官路,走进滋水县城,然后推动只要一个小孔的牢门,在披发着一股腐臭气味的牢房里刚度过了一个后晌和一个夜晚,盼来了缧绁里陌生的第一个拂晓时分,他都一向处于气愤到癫狂的情感里。从小孔里接过第一餐犯人的黄碗时,他更加狂怒,扬手就摔砸在墙壁上。当他接管了第一次询问以后,又当即温馨下来,温馨地坐在靠墙的床板上,呼气吸气都很均匀。当他从小孔里接过一碗蒸腾着焦煳味儿的包谷糁子时,对送饭的狱卒说了一句奸刁话:“兄弟,你烧熬糁子的时候,是不是在耍毬?糁子烧焦了,你喂我家的狗狗也不喝!”鹿子霖还是喝了那碗披发着焦煳苦味儿的包谷糁子,并且喝得一滴不剩,用筷子头儿越来越欢畅地刮刨着粘滞在黄碗碗壁上的糁籽粒儿,仍然不忍心放弃,干脆扔了筷子伸出舌头舔起来。他现在才回想起前一顿饭是在自家屋里吃的,这一碗饭恰好与前一顿饭间隔两天一夜。
田福贤接着安插征丁和征粮任务。二丁抽一是原则,也是详细实施原则;新增的军粮是官粮以外的项目,二者都属于非常期间的军事性子的行动,一样是为了剿除共匪祸害的需求。田福贤宣布了各个保公所征丁和征粮的数量今后,瞥见好多甲长们瞠目结舌的神采,这是他事前预感获得的,他用惯常那种简便明朗的说话说:“县长说明白了,这回不怕谁再闹‘交农’,谁抗粮不交有丁不出,还搞甚么鸡毛传帖惑众肇事,一概按通共格杀勿论。丁征不齐粮征不敷,先甲长后总甲长再后是保长层层清查,到时候可甭怪我田或人睁眼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