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上最好一个长工归天了!”
天气微明中,白嘉轩醒来一看,鹿三翻跌在炕下的脚地上,身材已经生硬,摸摸鼻根,早已闭气了。白嘉轩双膝一软,扑到鹿三身上,涕泪横流:
白嘉轩挟着一瓶酒走进马号:“三哥,咱俩干抿一口。”说着把酒瓶往炕头一蹾,又对兔娃说,“兔娃,你去拌草,把你爸换下来。”鹿三无动于衷地走到炕前,对着瓶嘴抿了一口。白嘉轩直言不讳说:“三哥呀,你这回对黑娃太淡!”鹿三没有吭声。白嘉轩说:“前多年黑娃不务正道,你见不得他我同意,黑娃现在学好了,你就不该再拗着。你现在应当打起精力过风景,先盖房再置几亩好地,下来给兔娃筹措媳妇,来岁你就该回产业个好庄稼主户了。”鹿三头也不抬,又呷下一口酒。三杯酒下肚以后,终究开了口:“嘉轩,你的话对对的,我也能想到。我想打起精力,可精力就是冒不出来嘛!”白嘉轩说:“我晓得黑娃亏了你的心,丢了你的脸,可现在黑娃给你补心了,也给你争气饰脸了嘛!”鹿三听了感慨起来:“跟你说的恰好儿是个反反子!那劣种跟我咬筋的光阴,我的心劲倒足,这崽娃子转意转意了,我反倒感觉心劲跑丢了,气也撒光咧……”白嘉轩甚为奇特地说:“三哥,你此人大抵只会一顺顺想事……你转头再想想,或许会涨起心劲打起精力……”鹿三说:“怕是难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