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姬央还是用得慢吞吞的,沈度凌晨没有耐烦看她,这会儿在一旁细细打量,就瞧出分歧来了。
“应是五嫂。”沈度道。
男人的法度本就比女子大,几步下来就拉出了间隔,姬央得小跑两步才气追上,如是三番,安乐公主的好性子也变不免生出了坏脾气。
姬央听得痴了,动情处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并州既是冀、凉之间的樊篱,又可与幽、冀两州并肩抵抗北部鲜卑,如果并州内哄时候太长,想到这儿,沈度微不成察地皱了皱眉头。
不过沈度却觉得,只怕并州最后的胜利者会是王恪的弟弟,王忱。
姬央细嚼慢咽下来,竟然用了两碗饭,在平常闺阁女儿家里实在是罕见了。
姬央眼晶晶地望着沈度,沈度笑了笑,“这时节吃蟹都有些早了,这道菜叫赛螃蟹还是过了一些。”
姬央愣了愣,却没想到是这个启事——一个她想也想不出的启事。待她再忆及宫中酒池所华侈的粮食时,的确汗颜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耳根子都羞红了。
不知何时,沈度已经放开了和姬央交握的手,她也无知无觉。待曲终,姬央才转头问道:“是谁在操琴啊?”
这个话头姬央一听就来了精力,“下次我烤给你吃啊。”姬央一边替沈度布菜,一边叽叽咕咕地讲着本日的琐事。
这羌煮是西北游牧族爱吃的,等闲吃不着,得候着杀鹿了才有这甘旨。将猪肉斫碎熬成浓汤,加葱白、姜、橘皮、花椒、醋、盐、豆豉调味,再将鹿头肉切成两指广大小,蘸着肉汤吃,格外鲜美。
一席饭下来就闻声姬央叽叽呱呱了,沈度只偶尔应个两声。
姬央点点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五嫂的小楷写得好,我天然要跟她学。”
这岂不正叫做“自讨苦吃”,那床又响了好一阵子。
幸亏沈度并未说出甚么煞风景的话,“去园子里逛逛,消消食吧。”
“如何不冷了,细心凉着了。”露水儿恐怕姬央抱病,这里也没有太医,看不好病才费事。
八月已经入秋,晚来风凉,北地本就偏寒,露水儿替姬央取了孔雀羽披风来,姬央却还不承情,“那里就那么冷了?”更何况,如果冷了不是另有天然火炉么,姬央觑了一眼沈度,内心抱怨玉髓儿的“多事儿”。
沈度的心机却不在漫步上头,正深思并州的事情。
姬央干脆停下来赖着不走了。
“以是我只用了七分饱呢。”姬央回道,一边用那小童煮的茗饮漱了口。这茗饮便是用茶叶煮的汤,时人并不过分讲究茗饮,南人略微爱喝一些,北地人不太喜好,姬央惯来喜好南食,以是也学了喝茗饮,不过还是嫌它苦涩,多用来漱嘴,却能清爽嘴巴。
“那里来的蟹?”沈度举筷尝了尝道。
姬央固然陪嫁丰富,但这等字帖名画倒是一件也无,苏皇后和厥后被谥为幽帝的她父皇成日里只知寻欢作乐,那里浸淫过书画,而姬央又实在是个风雅的性子,历代宫里的藏品留着堆灰也无用,便被姬央大手一挥,送给她那些晓得观赏的徒弟们去了。
姬央不由叹服,“真是绕梁三日。”
沈度有些不耐,在心头感喟一声,面上却涓滴不显。
“只是小楷写得好么?”沈度反问,有那么一点儿嫌姬央眼妙手低的意义。
姬央只见沈度向她伸脱手,顿时心花怒放,快走两步上去,将莹白的小手放入沈度的掌中。
“刚才我去给祖母存候,她夸你烤的鹿肉是天下第一,可惜我倒是没有这口福。”沈度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