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的贴身寺人王仁气得跳脚,慕容昭本身却很安静。他喝了一口汤,这汤或许是放久了,已经微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油腻。他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宫里人都惯会看风向,如果不是小皇子才刚满月,只怕他的报酬会比现在还要差。
王仁一慌,突然惊醒:现在这宫里,怕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长春殿!他们不能拿自家主子开刀,对于他却只是抬抬手的工夫罢了!他出了一身盗汗,赶紧跪地请罪。好久,闻声七皇子一声淡淡的“起来吧”,他才松了一口气,恭谨地退到一边。
有人便感慨:“都说谢沐之风韵神茂,有美姿仪,十二岁便已名满帝都,可惜早早去了江南,某一向未能一见。明日倒可了此心愿了!”
申时三刻,承宇殿殿门大开,明眸善睐的侍女摆上生果水酒,世人纷繁入坐酬酢。
慕答应嘲弄地笑了:“我这表弟是不是‘实在难副’我不晓得,我只晓得赵公子如果再做不出一篇好文章来,只怕又要叫夫子罚去抄《幽玄录》了。”
提菜的小宫女低着头,声音微颤,谨慎翼翼地说:“御膳房说这几天宫里要忙小皇子的满月宴,抽不出人来筹办……”
而这部书里,有两篇文章都出自谢沐之之手。
次日。
“玉树”这个美称就来自于永平帝亲口的奖饰:“观谢家阿汝,有如珠玉在侧,玉树在怀。”一时传播开来。阿汝是谢沐之的奶名,非靠近之人不叫,永平帝对其的赏识爱好可见一斑。
“奴婢今后必然谨言慎行。”他感激地说。
“如何只要这么几个菜?殿下爱吃的水晶虾仁呢?”
“不知九公子此回是否会长居帝都?传闻谢家已经放弃了令他入仕的设法……”
但是更令人惊奇的是,谢沐之既没有顺势应下,也没有委宛回绝,他答得相称直接判定:“沐之志在山川,偶然身居庙堂,只怕要孤负陛下美意了。”
为了此次宴会,宫里堕入了空前的繁忙。帝后一心,都想要把它办得极其昌大完美,以此来昭告天下,特别是诸世家:天子有嫡子了!世家重嫡抑庶,永平帝因为之前一向没有嫡子,颇受诟病,现在终究能够扬眉吐气了。而皇后,也终究有了本身亲生的孩子,去了最大的一块芥蒂,今后真正有了依托。
赵翼顿时脸涨得通红,极其难堪。幸亏已经到了上课的时候,夫子走出去,严厉地扫视一圈。
慕容昭挥挥手让那宫女退下,看着她如蒙大赦般的模样,神采冷酷。
话音未落,宏亮的钟声敲响,严肃的仪仗列队两旁――帝后到了。
《幽玄录》是客岁由一名翰林编辑收录的文集,内里收纳了近二十年内文采丰丽的文章,一发行就广受赞誉,更是被无逸阁的夫子频频引为典范,常常命文章做的不好的门生誊写学习。
慕容昭也在这当中,他举目看去,本是随便的一瞥,却不由一滞。
“是极是极!只是盛名之下实在难副,如果这几年间珍珠变了鱼目,哼,岂不叫人绝望?”说这话的人是三皇子的伴读赵翼,赵家和谢家这几年一向不睦,常有争斗,他对谢沐之远居江南还占着“世家子之冠”之号不忿已久。
“我倒传闻,九公子此番回京是为了议亲。不知是哪家的淑女有如此福分?”
“我来迟了,陛下恕罪。”这声音里含着如有若无的笑意,说不出的清润动听。
世人抬目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玄色深衣,正安闲地迈入殿中。
慕容昭由始至终都只是冷眼看着,并不参与此中。和时下推许的林下之风、幽玄清谈相反,他更崇尚经世致用之学,对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这位谢家玉树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