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困难,是如何做才气不负家国,不负卿?要如何才气够分身?沈徽越想越无睡意,睁着困乏的双眼,在暗夜里展转,平生第一次感受何为难过无眠。
他不是萧洒,而是得过一天是一天,自问并没有受虐偏向,也不成能再向太子投诚,归正除死无大事,连存亡都放得开了,便没甚么值当挂怀。
真是煞费苦心,容与本来就是承情之人,当即笑说无妨。两人一道用过晚膳,食材都是初春江南特供上来的,有鲜笋、河虾等物,就着桂花酒,两人都是食不厌精的主儿,容与又自律惯了,每道菜不过浅尝辄止,用得不甚多。
长夜无眠,回顾眺望半生工夫,一起走来披荆斩棘,他争过抢过,恨过怨过,每踏出去一步,足下都堆积充满着谎话,每一段路途都装点着*和勃勃野心,其间孤负了几个或至心或冒充的女人,获得了两个脾气差异的血脉担当人,独一光荣的,是还能收成一段至纯至真的豪情。
他不过略略蹙了下眉,沈徽便忙着在一旁解释,“我怕那味儿你不喜好,你虽不爱熏香,却向来身上高雅。这么着闻上去还是有点怪,要不,你姑息一下?”
才过腐败,沈徽俄然提出要去西山行宫,“我让人从山里引了一处温泉,也问过太医了,说温泉水对你的腿疾有效,要常常去泡一泡才好。今后一立秋你就搬畴昔住,夏天多雨,山里湿气重倒是不好,趁着这会儿乍暖还寒,我陪你去疗养一段日子,好不好?”
迄今为止他没心软过,可到底另有纠结。沈宪的好,是打他分开京师,本身才渐渐体味出来,但是此时别人已在吴中纵情山川,做梦寐以求的萧洒落拓闲王。他便是踌躇,身为皇室中人那是可贵的境遇,既然决定成全沈宪的萧洒安闲,又何必再亲手收回,把一个诗情画意的少年重新绑在这个,连他本身都厌倦了的位子上过一辈子?
在宦海里打滚沉浮,个个都是夺目人,天子的苦衷明眼人看得清楚,可总有自夸忠义之士勇于应战权威,御史台以提督寺人放肆朝堂,鄙视宫规等罪名上奏,跟着京师谎言四起,连古早的传闻也被翻将出来,不过乎禁中有两位天子,一个是坐天子,另有一个是立天子林容与。
沈徽有些忘乎以是,更加经心力地去爱他,容与接受着统统撞击伐挞,垂垂气味微小低吟出声,却又在一瞬咬唇忍耐爱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统统。这不算公允,沈徽一面享用,一面悄悄自责,直到干枯已久的眼眶出现潮湿,视野恍惚一片。
“我就是率性,你第一天晓得么?”沈徽深深看他,一面放低声气儿,带了点哀告味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你当我肆意也好,心存惭愧赔偿也好,千万别回绝我。”
从封禅返来至今,沈徽对他比畴前更上心,可谓无微不至,那些个食补、药补的吃食,见天换着花腔叫人整治出来,再软磨硬泡逼他吃下去。这会儿开了春,那屋子里仍旧炭火不竭,只要天略微阴下来一点,太病院特制的膏药就贴上身。更叮咛了院判每日来给他请脉,庇护得不能再殷勤,当然,也把人完整圈在了乾清宫里。
“多少年了,模样也稳定,你究竟是人还是妖?”沈徽兴叹,自背后环抱住他,身材紧紧贴合在一起,泉水便自裂缝中缓缓流淌。
容与一笑,点头说好,随即便岔开话题。
这一声哀恳听得民气尖发颤,该拿他如何是好,该如何办?爱情真能抵得过期候消磨,权力腐蚀,民气变幻?有谁晓得呢,将来抓不住,只要这阴暗的六合,这一池碧水,才是他们眼下独一能掌控的六合。而那些言语,那些垂怜,另有那些痛苦,不算多的一点回想,倒是要嵌进脑海里,留待今后翻出来,再细细地一帧帧品咂温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