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从脚底浮上，一寸寸袭遍满身。我僵然回身，往龙床走去。
我蓦地退后一步，再强抑不住心中骇痛，脱口道，“我？”
她扬手指向东宫方向，“好孩子，你看看那边！”
白衣缟素的姑姑立在屏风跟前，乌黑如墨的长发垂落在身后。齐太妃她缓缓回过甚来，一张脸惨白若死，眼眶透着模糊的红，一眼望去不似活人，倒像幽魂一缕。
“你不晓得么？”姑姑徐步转到我跟前，幽幽盯住我，似笑非笑，“或者是，你假装不晓得？”
阴冷的内殿，随风飞舞的白幔下，我和姑姑相拥而泣。多少年前，她也是如许和顺地抱着我，不管我如何率性哭闹，老是柔声细语地哄我。
“站住。”姑姑开口，“娘娘，你要去哪儿？”
我正筹办说话时，一支箭缓慢向姑姑射去，我的眸子子差点掉出来了。
疯了，姑姑真的疯了，被这帝王之家活活逼到疯魔。
她逼近一步，直视我双眼，随后，她缓缓走了出去。
姑姑笑了，语声和顺，笑容分外冰冷诡异，“陛下这平生……”
我倚着玉壁屏风，竭力支撑，身子却一分分冷下去。
“柔婷，芷蝶，仵后，你的身份自始至终都在亭国，我见到你时，你差点奄奄一息……”姑姑还没说完，她一口鲜血吐出，便去了。我的手粘满了血，我吓得不敢说话。
“姑姑！”
“我会让皇上乖乖待在宫里，等他冀北王去拿人么？”姑姑抬头浅笑，仪态文雅，“宫门后早已设下埋伏，一旦太尉府兵败，冀北王杀进东宫，埋伏在夹壁暗道中的三千甲士，刚好等着你的大豪杰呢……即使他力敌千军，也难当我万箭齐发，届时火烧渊以殿，叫他玉石俱焚！”
姑姑神采惨白，呆呆望住我，仿佛不敢信赖我会对她这般凶厉。
殿外，一片浓炊火光从东宫方向升起，熊熊大火映红了这九重宫阙的上空。
姑姑失声大笑，“傻孩子，你真觉得冀北王是盖世无敌的大豪杰？”
她回身动容，唇角微微抽搐，奔过来将我拥入怀中，身子狠恶颤抖。
“王儇已自投坎阱，皇后您对劲么？”我笑着看她，她神采垂垂变了，阴狠中透露一丝凄怆。
那一声声恨，从姑姑口中道出，似将心底统统伤疤都揭开，连血带肉，向我掷来。
我再也听不下去，颤声道，“姑姑，我只要一句话想跟你说……芷蝶真的不晓得你。”
我终究缓过气来，一把拂开她的手，颤声道：“那是她仇人！太尉他一向信赖她，保护她，才让她帮手太我……她为了对于我，竟连他也骗！”我满身颤栗，气愤哀痛到了极致，从小景仰的姑姑现在在我眼里竟似恶鬼普通，“她杀了皇上，嫁祸给我，骗父亲出兵庇护太子，骗他与朝廷脱手，等他们两败俱伤，好让你们一网打尽……是不是如许？”
是东宫，是父亲和萧綦……他们毕竟还是脱手了。
我赶紧扶起她，泪光已恍惚了我的双眼，“姑姑！”
我拾级而上，一步步踏上渊以殿的玉阶。
玉阶的寒意渗进肌肤，过了很久，内侍尖细的声音从殿内传出，“皇后，您请！”
我不转头，冷冷道，“我去看看皇上，看看……我的丈夫。”
我张口，却说不出话，脸颊一片冰冷，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她缓缓转过身去，背向我而立，过了很久才低低开口，语声恬柔，“如果你不长大多好，畴前的月柔婷就像个雪团似的娃娃，让人如何珍惜都不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