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听蒹葭说到“我家”时,忽而想起,冲动地又向蒹葭移了几步,说:“本来你就是刘府的三蜜斯,那明天中午摆宴的时候,你为甚么不来?”
蒹葭怨道:“爹爹台面上的朋友,何必我来照顾,他莫名其妙的闯进我园里来,我还没恼他呢。”
蒹葭迷含混糊见画儿翻开屋门,欲叫住她时,喉咙像是哑了,一个声气也出不来,只张着嘴型“咿咿呀呀”的说甚么,没过量久,又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飞在了空中,先是飘在床上,又飘到了屋子的正中心,回望床时,真身竟还在床上,方却了然是本身的灵魂出来了,犹自惊骇,一个眨眼的工夫就顺着飓风的方向飘出窗外,飘到了刘府的上空。蒹葭谨慎翼翼的在中空俯瞰,崇阁巍峨,琳宫合抱,溶溶荡荡的溪水从石洞流出,幽幽咽咽,盘曲萦纡。各个园子里的漫卷珠帘幽若翠带飘飘,像是索命的绳索寻觅生者的脖颈。蒹葭越飞越高,孤月下的刘府垂垂恍惚成了一个点,她穿过烟熏似的乌云,在溶和的月光下离尘寰愈渐愈远,蒹葭心底想着她是不是也会同母亲一样去另一个天下了,她是死了吗?气衰而绝?
蒹葭打饭返来的时候,祁呈已经走了,唯剩六姨娘在房内悄悄等她。蒹葭进了房先向六姨娘行了一礼,六姨娘便道:“这会子倒是有礼了,先才呈儿在的时候,你的礼节跑那里去了?!”
蒹葭坐在暗处转头望向他,他恰是一副伸脱手来的姿式,月光将他的影子一面投在暗处一面投在明处。他神采难堪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蒹葭骇怪,她不过个凡俗女子,如何来到了这天宫一样的处所?说来奇特,自云雾间跳下的那一刻起,她心底五味杂陈的事全都没了,清清冷凉,无思无忧,是重未有过的甜美。
神仙嗟嘘一声,仿佛阅尽的三千繁华,仙尘隔断,在偌大九重宫阙里的扼腕感慨中烟消殆却,他道:“罢了,留住你又何如,留不住,又何如,孤家寡人惯了,你在或不在,留或不留,于我来讲已经不首要了。”
六姨娘惊奇道:“呈儿你如何在这?”
白袍神仙仿佛不想作答,他的声音如有若无,时断时续,久经缥缈,萦梁不断,只关问了一句:“你可还会离我而去?”
“因为劫。”
蒹葭迷含混糊,反复着:“千年不过弹指间,缘起也有尘落时……”
六姨娘知她脾气犟些,尤喜好逞些嘴上上风,因此不上心,只起了身道:“好了,我房里另有事,只把这食盒送来,也不扰你用饭了,这点心我就放在这里,”蒹葭看也懒得看那竹盒子,六姨娘只得对着画儿说“你先拿着,她要吃就给她盛些,我先走了,好生照顾着蜜斯。”
晚间蒹葭在床上躺下,恍恍忽惚合了眼,忽觉暴风骤雨将至,突破了窗檐的桎梏,将纱帷催的翩翩欲飞,好似幽灵飘零在倏尔凉透的屋内,画儿赶着去关窗户,未曾想那风催的孔殷,竟使了满身力量也没法将窗子合上,却得如此,只要去了园子里喊人去。
蒹葭嘟着小嘴走来坐在桌旁,画儿在桌上玩弄饭菜,六姨娘苦口婆心道:“蒹葭,你明天是遇了甚么不好的事,如何尽是愁眉苦脸的,方才六姨娘在你身边,你有甚么不敢说的?直一声不吭的和画儿这丫头去了,把我们晾在前面,我道没甚么,这祁呈但是你爹爹老友的孩儿,再怎的你也应当留几分情面,就算不会说话,打号召也是应当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