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内的东配房,葛尚德此时正斜靠在软榻上,右手把玩着一支用整块黄山玉雕成的黄烟枪,眯缝着眼,嘴里哼哼唧唧的:哼,又来了个乡长,走着瞧吧。乡长就是鸡肋,丢了可惜,食之有趣。这时家人出去传报:新乡长前来拜访。葛尚德摆摆手说:请到客堂等待。说罢唤人服侍换衣。
宁国至葛顺乡不到百里,沿着西津河边的通衢,步行一天半就能达到。中秋节前一天,叶首志、刘贤臣领着世人启程上路。刘贤臣骑着一匹高头骡子,走在步队前头。昨夜与叶首志敞高兴扉一番长谈,肯定了他此后的人生走向,主动要求插手步队。促进他作出这一决定的首要身分,是他这一段时候与叶首志的深切来往,明白了救国救民的真谛地点。另一个身分是他叔父托人带信,奉告他堂兄刘寅已经插手了新四军,他岂能掉队?他现在的表情,如同面前一碧如洗的蓝天,格外澄明透亮,令人奋发。
晌午,一起人马在西津河边停了下来,先是卸下物品,让骡子自去啃草饮水。大家取出干粮填饱肚子。然后接着赶路。早晨在离葛顺30里路的鱼湾村留宿,从村民家买来米粮蔬菜,本身烧火做饭。吃饱了后叫孩子们洗漱睡觉。徐长胜几个又买来草料喂了骡驴,安排好岗哨,也早早歇息了。第二天早夙起家,叶首志命徐长胜、邵家旺全部武装,带上路条,骑着骡子先行赶往葛顺,节制乡公所,等待他们到来,两人领命驰去。叶道志一行也启程上路,中午就到了葛顺乡。邵家旺在路口迎住,带着他们来到村里的一座高墙大屋前停了下来。大屋紧靠路边,屋前有一片空位,像是打谷场,当中一条青石板路直通大门。屋门翻开,门边挂有木牌,上写“葛顺乡乡公所”。世人走进大门,劈面是个宽广的天井,檐下放着风车和量谷用的升斗等物件。摆布共四间配房里,堆放着扁担箩筐麻袋。对着大门的有三间上房,桌椅柜架齐备,只要一人趴在桌上打盹。徐长胜先容说:这里是葛尚德家的收租院,当了乡长也就成了乡公所,没有办事员,平时无人值守,乡丁就是他家的仆人。他指着打盹的人说,此人是他家专门收租的二帐房,平时在这里看屋子。
杨少良问:我们贫民为甚么穷?孩子们答:我们家没有钱,也没有地,爹妈说我们命苦,是穷命。杨少良又问:那富报酬甚么富?孩子们答:他们家甚么都有,也不消干活,他们命好。杨少良说:你们说的不对,人生下来都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没有命好命苦的辨别。富人家里的地啊钱啊,都是渐渐从我们贫民手里夺畴昔的。孩子们疑问:那我们如何没看到他们来夺啊?我爹妈是本身往地主家里送粮食的,还感激地主给我们家地种。杨少良听到这里,就感觉头变得有些大,幸亏他之前听教诲员上课时说过,就照葫芦画瓢,把私有制的罪过,雇工剥削的事理讲给他们听,孩子们仿佛明白了一些。刘贤臣听他们说的风趣,便下了骡子凑过来问道:小杨啊,那我发卖茶叶,算不算是剥削啊?杨少良抓抓头:这我就说不好了。叶首志在一旁接过话头:物品畅通买卖有另一种说道,不是一回事。但只如果雇人干活,有了雇佣干系就有剥削,只不过程度分歧罢了。刘贤臣深思不语。
刘贤臣看到此番景象,有些哭笑不得。他喊醒了那人,取出委任状朝桌上一拍,说:起来,我是新任乡长,这座屋子由我领受了。你先把乡公所的账册拿出来。那人站了起来,揉揉眼睛,细心看了看,顿时恭敬地说:是刘乡长啊,失敬失敬。刘乡长要甚么账册?刘贤臣说:全乡的人丁保甲簿籍、赋租交纳账簿、办公文书大印。那人从裤腰里取出一串钥匙,找出一把翻开了身后的一个橱柜,抱出一摞簿籍放到桌上,说:这是全乡的人丁登记和各保甲名册,田赋地租账册和文书印章都在我家老爷手里。哪个老爷?是葛尚德老爷。你把统统的柜子全都翻开,那人依言翻开柜门,内里空空如也。刘贤臣命他交出钥匙,再叫他带路察看各个房间。这时徐长胜他们已把屋前屋后查抄了一遍,屋后另有三四间屋子,能当作伙房柴房利用,也能住人。伙房里有现成的炊具,杨少良掌管着钱物,跑到隔壁的农家买来米粮蔬菜,再加上一束咸肉。这帮小家伙们非常勤奋无能,不消大人叮咛,一齐脱手洗锅涮盆,淘米洗菜,生火做饭,工夫不大已是饭熟菜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