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忱道:“那倒不至于,只是……就如我方才所说,方向是太后定的,宜阳王不过照做,只要……不出大乱子,太后也不至于换了他。”
但是,也不是不失落。
嘉语怔了一下:“谁?”
嘉语展开眼睛,瞥见窗台上净水养着蔷薇,奇特,都这时节了,竟另有蔷薇。嘉语略怔了怔,外头薄荷问:“女人醒了——要起家么?”
“我传闻云、代、朔三州地处偏僻, 未浴佛光,本地人坚信巫术、卜筮, 竟是连兰若都少, 更休提浮图, ”谢云然略考虑说话,说道,“如能鼓励高僧北向,以云、代、朔现在情状, 凡是给口吃的, 公众定然乐于立塔建寺,砥砺佛像,潜移默化,过年换月, 必定佛事大盛, 于高僧, 亦不失功德。”
半夏便应了。半晌,连翘出去,嘉语问:“今儿都来了哪些人?”这名单原是她看过的,这当口,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神不定。
能进始平王府已经是匪夷所思——昭熙大婚以后,洛阳各府邸都清算了家奴、部曲,而能晓得茯苓是谁,猜出她贴身的这些婢子里,谁会心神不定,终究把簪子交给她——便是嘉语,也有刹时的毛骨悚然。
郑忱骇然道:“那如何使得,四方商贾还不闻讯而来,如蝇逐臭?”
郑忱大笑,这位世子妃公然也是个妙人,难怪华阳巴巴得恳求昭熙娶了她进门——就和大多数自发得深知内幕的洛阳人一样,郑忱也觉得始平王世子之以是会迎娶谢云然,是因为心疼华阳公主。
“不敢。”谢云然却叹了口气,面有忧色,“就算有这些体例,终偿还是要人来实施,得人才在重中之重,不然,如果有人冒充高僧,去云、代、朔三州,却刻薄百姓,驱之如牛马,则百姓如何知佛之德?”
“不必——”
又笑道:“恕我冒昧——世子妃可托佛?”
——他晓得嘉语并不企图父兄繁华,她再三恳请,不过是父兄安危,固然他也不明白,以始平王父子现在的职位,有谁会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便是疆场上刀枪无眼,也少有主帅死亡的。不过,反正他帮她看着,有明枪暗箭的,他替他们挡了,便是对得起她。
这话里免却了一个首要的隐含前提——现在洛阳朱紫信佛者众,尤以太后为甚。要建国库赈灾,太后多数会叫苦哭穷,但是要这些朱紫兴建梵刹、浮图,开凿洞窟, 扶养佛像——那是唯恐不及。
半夏捧了金饰盒子进门来,却奇道:“茯苓今儿如何了,这满头大汗的,像从水里捞上来普通。”
郑忱心机也灵,脱口问:“元祎炬吗?”
“在连翘姐手里。”半夏应道,“我去给女人取来。”
谢云然大喜,竟没有更多留意郑忱的神采——当然便是留意,也一定就能看得出来——这年余,他也没有白历练。便起家告别,想的是总算没有白来一趟,对三娘也算是能够交代了。
嘉语点点头,由薄荷扶着,出了四宜居。
及笄是大事,始平王分不得身回京,只得派元昭叙送礼返来。约莫是连了昭熙大婚不在的歉疚一齐都补上,这一车一车地往府里拉,有功德者冷静数过,足足有二十三车——当然不会是二十三车薏仁果。
他有这么好骗吗,元二娘也就罢了,谢娘子……谢家人的风采与风骨呢?
算下世人都如此,就没一个洁净的。
郑忱点了点头,目色却有些游移。他当然晓得宜阳王是个小人,但是有些事,还真真非小人不为。谢娘子是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他不过随口扣问,竟真能给他说个一二三来。并非他不想做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