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渐渐走了两步,面前的少女瘦得像一片叶子,随风就能吹去,昔日弱柳般的娇怯姿势,只剩下胆小。
“爹爹你才胡涂!将我送给女真人践踏,明显是阿妧知会了燕王这么害我的——”四娘气得浑身颤抖:“她做贼心虚,不敢出来见我是不是?她气度狭小却要故作风雅,明显恨我心悦陈太初,就背后里抢了陈家的婚事。又因阮玉郎杀了苏昕,害得她嫁不成陈太初,就恨毒了我,借机谗谄我杀了苏昕,害得我在大理寺狱中受尽折磨——”她举起十指给孟建看,哭道:“她内心只要陈太初,却又操纵燕王殿下一片密意,硬将我送去女真和亲,殿下也是受她蒙蔽的——”
九娘想了想,站了起来:“六哥,我还是要去见一见她的。有劳方大哥陪我同去一趟。”
“忠义伯大喜——”白思退笑道:“你放心,那几家铺子的掌柜午后会亲身上门来的。”
孟建有点恍忽,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四娘了?她撞棺明志后被送去了静华寺清修,两年多才回到翰林巷,跟着静华寺出事,他竟再没见过她。这三年,父女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琴娘也去了……。琴娘临终时那么恨他,定是因为他没有照顾好阿娴。想到在大理寺那人说她受不住刑,让他给她筹办后事,孟建眼中一热:“阿娴,你刻苦了。”
孟建见九娘并无起家的意义,暗叹一声自往前堂去了。
孟建一把扶了她起来,落泪道:“你为国尽忠,和亲女真,已灿烂我孟家门楣。爹爹少说了那几句话又有何干系。列祖列宗只会怪我没能亲身给你送嫁。你嫁给四太子后,牢记要恪守王妃职责,毋忘我大赵朝廷所托,好生以先祖仁德之说感化规劝他,以造福天下百姓为己任,方不愧汴京翰林巷孟家之名,也不白费你在女学读了那很多圣贤书。”
方绍朴同她一起出了门,又低声道:“最后那句特别首要——”
“天然天然,忠义伯请——”白思退侧身出了门,看了看廊下那几位宫中女史,悄悄但愿尽早能将这位无德郡主送给女真人,他本年的考成文书上总也是功绩一件。
四娘转过身来深深膜拜下去:“爹爹,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未能聆听爹爹教诲就出嫁,连家庙都未拜过——”
孟建一头盗汗,两耳嗡嗡响,厅外却传来掌声。
四娘缓缓侧过甚来,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爹爹。”
孟建再不机警,也感觉四娘这“郡主”不像郡主倒像犯人。他顾不上其他,快步进了正厅。白思退闻声迎了出来,见后院那很多人只来了孟建一个,连传说中的那位“燕王妃”都不来看望亲姐姐,看来这位无德郡主获咎了燕王的传言应是不假,不由得光荣本身方才答的那些话都无甚么要紧事。
陈太初暖和地拍了拍方绍朴的肩头:“我去外头,你有甚么直接说,莫要这般遮讳饰掩的。”
九娘笑道:“好,我定然服膺方大哥之言。”她将这“锦囊奇策”贴身收了,对陈太初悄悄摇点头,表示并无甚么事情。陈太初才放了心。三人一同往前堂走去。
方绍朴察看着她的神态,又看了看陈太初,干咳了两声道:“临别——别期近,如果九娘你——你有甚么需——需求我帮手之处,尽——固然开口。我是医者,别当我是男人。我现在妇——妇人科之类也不差。如果不便开口,你用写——写的也行。”
四娘放声大哭,抱了他的袖子掩住了脸:“姨娘!不幸姨娘生我养我,多年来为阿娴操心。可我都不能送一送姨娘,不能送终,不能为她守孝,还要被卖给女真人。姨娘在天之灵该多么难过。我不嫁——爹爹,求你了,让我为姨娘守一年孝!你不幸不幸我姨娘,不幸不幸女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