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孟存苦笑了两声，奋发了一些：“皇位之争，究竟孰是孰非？爹爹不过是一介墨客，只晓得尽忠服从罢了。听谁的命？几十年来，朝廷表里均以太皇太后和先帝为尊，一朝天子一朝臣，可爹爹实在不晓得，太皇太后和太后争权夺利，一个搀扶五郎，一个依托六郎，如果先帝尚在，他是顾念母子亲情，还是伉俪之情？爹爹想抽身事外，却泥足深陷，身不由己。世人也好，汴京也好，乃至你大伯三叔，我的亲兄弟们只怕也已经避我不及，视身在洛阳的我们一家为大水猛兽了。”
文德殿早朝后, 官家赵梣将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 登肩舆前去宣德楼。
固然宣德楼上幼帝表态并鼓励了京师百姓，但是河东路河北路叛军高歌大进，两今后已攻至巩义。巩义守陵军士不战而降，亲身督战的赵棣随即行大祭礼，正式宣布即位，算是弥补了不能告太庙行即位大典的遗憾。
六娘呆呆地看着父亲，浑身冰冷，又火烫起来，耳中嗡嗡响，面前一片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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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銮驾已呈现在城楼之上。宣德门前广场上逾万百姓遥遥见到幼帝身着大朝会才会穿的衮冕，十二串冕旒遮住了官家的面庞，二尺二寸的天子之笏举至下颌。身侧是身着皇太后冠服的向太后，另有苏瞻为首的二府诸位相公以及文武百官齐聚城楼之上，阵容浩大。
司赞大声唱毕，城楼高低以及广场上世人异口同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很多人不由得想起民乱那日暴雨当中被砸的鹿家包子铺, 被打的鹿家掌柜和娘子, 雨水冲走的鲜血, 响过风雨声的谩骂。有人面露惭色低头疾步而过，更多的人冷静在那长龙后排起了队。
九娘上前两步：“你不肯去就算了，我这里还缺一个搬卸石炭的小工，包你吃住，但一个月只能给你七百文钱，你可情愿做？”
九娘温言道：“我阿姊待我极好，现在不幸身陷窘境，被太皇太后当作东西来管束孟家，扼制我大伯，更要借此光复天下士子之心，以保护赵棣。我想来想去，只要叔夜你有本事潜入洛阳宫城，将我六姐救回汴京。”
九娘沉寂地看着面前的章叔夜：“叔夜可情愿去一趟西京洛阳？”
“仿佛是燕王殿下的字啊。”有士子忍不住抬头冷静形貌那笔笔见锋的字来。
六娘恸哭道：“不会的爹爹，你带娘归去，带娘回翰林巷去吧。大伯不会害你们的，阿妧在呢，阿妧也在呢——”
孟存顿脚道：“昨日你娘就已经被宣召入了宫，你竟一点都不晓得么？”
“洛阳赵棣叛国自主，吾当与万民死守汴京，讨伐反贼！”赵梣被方绍朴扎了整整半个时候的银针，他死力稳定着本身的声音，虽不算特别清脆，但是终究顺顺铛铛地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宣德楼高低一片沉寂，很多挤在广场最前头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孟存深深地看着女儿，眼中俄然留下两行清泪：“阿婵，爹爹对不起你。”
入了朱雀门，颠末州桥时，很多人停下脚步立足不前, 那州桥下西边关了三个月门的鹿家包子铺, 本日竟重新开了张, 门口已排了长长的步队, 远远便闻到那熟谙的鳝鱼包子的香味。店铺二楼上高悬的“鹿家包子”极新挂旗在初升朝阳下素净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