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一起策马, 前去宫城拜见赵栩。入了宫, 到了上马的仪门处, 自有小黄门和皇城司的上来策应。世人整了整衣冠, 往太极殿而行。
孟存唇角苦笑:“令甥女现在最恨的是我。”
天气黑得早,大殿表里早已殿上灯火,成墨躬身出去引世人往偏殿用膳。苏瞻赵昪进了偏殿,见殿中并非宫中设席的归置,只是一张圆桌罢了。
岐王笑道:“六郎说了,本日算是家宴,无需拘礼。来来来,论资排辈,就是二郎亏损一些。”
岐王等人不由抬开端来,一身盗汗。
“唉——”孟存叹了口气:“民气难测,她暗里找我说愿盗出虎符时,我尚替洛阳百姓、大赵军民万分感激她就天下大义舍后代私交,熟料她竟这般暴虐。”
这倒是随了九娘的辈分在称呼他们。苏瞻和孟存从速躬身行了礼,各有所思,岐王便在赵栩左手边落了座,苏瞻在赵栩右手边落了座,苏瞻之下是孟存,岐王之下是赵昪。陈太初最后入坐,目光在苏瞻孟存脸上一扫而过。
一声瓷器和木器的碰撞声悄悄突破了沉寂,赵栩搁下茶盏:“法制天下如何?人制又如何?以暴制暴如何?以德抱怨又如何?”
赵栩淡然道:“世事不成重来,没有如果一说。你们弃守外城的决定不对,但也不是错。”他美目落在赵昪身上,笑道:“诸相公也并未是以皆开罪。”
“和重所言有理,但是杨相公这般谨慎循矩而为,变法为何会失利?国库那般充盈,为何会民不聊生盗贼四起?为何新党会在朝堂上一败涂地?司马相公拔除新法,以农为本,轻徭薄赋,仁义治国,为何也屡遭弹劾?”赵栩的声音仍然很暖和。
苏瞻和孟存这顿饭吃完,背上都有些汗津津的。内侍宫女们上来请世人转至屏风后落座,成墨亲身上了茶和点心。
城门口早有洛阳官员在等着, 苏瞻没想到抢先的人会是孟存, 近半年未见, 孟存看起来清减了很多。京中火-药库爆炸、城防泄漏案, 张子厚亲身主审,雷声大雨点小, 眼看着要不了了之。固然很多线索指向孟存, 但是既无认证也无物证, 出面的人都已消逝不见。大家心中稀有,却碍着将来皇后和孟家的面子也不好穷追猛打。御史台和打量院上过四五次谏言, 都被压在了二府未曾分散开来。张子厚对孟妧那般忠心耿耿, 必将用心不肯为了打老鼠砸了玉瓶的事。
“陛下神机奇谋,臣未见有失。然陛下善于书画剑弓,更精通排兵布阵、天文地理、土木营建,更有九合一匡之才,可谓斗南一人天下无双。不但是大赵,千年来臣也何尝闻有君王能与陛下比肩的。”苏瞻字字诚心。
苏瞻早获得了动静,是孟存劝说蕊珠盗窃虎符,得了虎符开了城门后,和岐王入宫请赵棣退位归降,恰好撞见了她绞杀赵棣。
“臣叨教陛下,陛下以血祭旗不留降俘,尽情诛杀大将,是欲以法制天下,还是以人制天下?是欲以暴制天下,还是以仁治天下?”
孟存瞳孔一缩,赵昪携了他的手打了个哈哈:“仲然现在担了甚么官职?”
岐王和孟存相互对视了一眼,又都垂下了眼皮。
赵栩笑道:“赵卿和重来得恰好,先听周勉报一报这两日的数字。”
因不是朝会,待不相干的官员辞职后,周勉将洛阳存粮、冬衣发放、银库存银等事都一一细禀。苏瞻逐条梳理,指出很多缝隙,所提到的数字,不管是人、粮、钱,和周勉禀报的分毫不差。一众官员们皆心折口服,更深感天子知人善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