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项, 不算那些有着本官阶另加散官头衔的官员，洛阳便有两百余人一夜之间从朝廷挂职的官员变成了浅显百姓，按照为官年限支付呼应银钱。一应赠给、公用钱、给券和职田悉数不再，更不消说奉禄匹帛、职钱、禄粟、傔人衣粮、厨料和薪炭诸物天然也都没了。若算上赠官、叙封、荫补的福利, 对这些官员而言, 可谓好天轰隆举家遭殃。一时候, 跪倒在宫城外要求的，在衙门外哭诉的, 络绎不断。
赵浅予白了他一眼，真是老练，她才不跟他计算。
过了两日, 天子、岐王浩浩大荡地班师返京，跟着圣旨和二府敕令公布，洛阳宦海高山起惊雷。新任西京留守、资政殿大学士苏瞻，拉开了洛阳官制变法大幕：头一件便是拔除散官，二十九级文散官，三十一级武散官悉数不存。上至节度使、察看使下至文学、助教，统统闲散不管事的官职一个不留。
“一起。”赵栩柔声道，携了九娘的手，徐行并肩而行。
他话音未落，回身挤入人群，留下嗡嗡群情之声。
没几今后，忙过先帝灵驾发引，汴京忽地下了本年第一场雪，比去岁要早了十多天，碎玉琼芳飘飘荡扬，将空中轻覆了一层乌黑，百姓家中均已启用石炭取暖，街巷食店里飘来的羊肉汤香味即便不吃，闻着也感觉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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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栩桃花眼含情，看向九娘笑道，心花怒放。恨不得过了冬至就是年，过了年立即到三月。
眼看就要冬至，冬至大过年。历经战乱和帝位变动的汴都城，仓促忙忙地打扮一新。官员休沐，学子也得了假期，筹办祭奠先祖。按旧例官放关扑，免租三日。百姓间道贺来往，京中通衢冷巷均车马络绎不断。傍晚时分，轻雪飞絮中，翰林巷孟府驶出的马车不急不缓地自东华门入了宫。
向太后招手，把赵梣喊了归去：“你呀，今后有的叫你六嫂呢。不急。”
赵栩接过赵浅予剥出来的橘子，掰成两半，递给身边的九娘一半：“张子厚提的，诸相公都说好。”
向太后双手合十喊了声祖宗保佑，禁不住落了泪，哽咽道：“先帝有灵，必定欢畅得很。”
“煦而为阳春，散而为霖雨。”九娘避开赵栩的灼灼目光，柔声道：“虽有雷霆变法，终将皇恩浩大普照大地。”
“好。”
赵梣将青铜瑞兽手炉塞到九娘手中，像模像样地拱手抱拳躬身一礼：“请先生多多照顾十五郎。”
苏瞻仍然神仙之姿，仿佛甚么也没闻声，眼中无一丝思疑鄙夷，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暖和叮咛道：“千万勿忘几天后往国子监报名制科，如故意报效朝廷，朝廷必不负卿。”
九娘忍住笑，却无妨被赵栩伸手拉了上前，两人宽袖交叠，手已经被紧紧握住。
入了冬，便是香水行最繁忙的季候，甜水巷里的浴室院整天雾气不散，将大门口的大铜壶熏得一层水汽，过往的小童喜好伸出胖胖手指在壶身上划畴昔一条条水痕。晨间五更天开端，浴室院门口摆着的“面汤”热气蒸腾，系着攀膊包了头巾的妇人笑嘻嘻地给客人洗面。到了晚间，灯笼倒映在铜壶上头，揩背人殷勤地将熟客迎出院中，轻手重手，心中自有分数。
赵梣眼尖，见赵栩眉头微挑，小嘴巴拉巴拉：“六嫂六嫂六嫂六嫂。”连喊了四五声后：“还是六嫂好听。”
围观者渐近，看着这位朱郎君忽地将荷包塞回苏瞻手中，倒地膜拜下去，大哭起来：“朱某有愧——！”
“没大没小的，叫六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