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芙复述了一遍,最后道:“万岁并未叫我转话于你,只是我想,贰心中应还是但愿你能晓得的。”
是夜虽是上元佳节,但因了天子的病况,东阁里还是有阁臣值夜。
天子摇了点头,推开了药,待喘气渐平,双目望着火线,入迷了半晌。
“世上少有分身事。既生入皇家,叫六合八方,蒲伏脚下!”
裴右安微微抬头,入迷地了望着远处宫墙外的那片残暴夜空,半晌后,朝前走去,最后停在了承光殿外的那扇闭合的宫门之前。
……
“执鹿刀宰人,而非砧上待宰!”
裴右安坐于床畔,看着熟睡中的慈儿,半晌后,悄悄起家而出,嘉芙跟了出去,送至门口,他抱了抱她,浅笑道:“方才俄然有些想你们,便过来了。我该回东阁了,你再睡吧。”
天子渐渐地展开了眼睛。
“裴大人,你亦精通医道,你可有体例?裴大人?”
半晌以后,他喃喃地问。
天子自知垂死,道己去后,由皇太孙继位,一概丧祭,从简为好,以日代月,天下臣民二十七日皆可释服,嫁娶不限,所留后宫之嫔妃,免殉葬,妥加奉侍。幼帝亲政之前,以裴右安为顾命大臣,统辖表里国事,加封张、刘上柱国之荣衔,共辅朝事。
“咻——”
就在那一刻,天子的双目当中,透出了一种悠长以来从未曾有过的得慰般的豁然之色。
天子忽咳了起来,李元贵仓猝上前拍背。
他鹄立于门外,站了好久,终还是回身,渐渐拜别。
一道骤但是起的厉声,突破了皇宫的死寂。
“朕要说的,全在此了。你也回吧,好生照顾慈儿——”
一道燃烧的炊火光柱,从灯市的方向破空而上,冲至半空,绽放出一朵庞大的残暴烟花,几近照亮了大半个皇城东的夜空。
很快,何工朴,刘九韶等大臣接讯,亦连续赶至殿外。
裴右安的身影凝了半晌,俄然回身,快步回到了那张龙床之前。
张刘二人涕泪交集,随裴右安以后,叩首答允。
“宣裴右安,张时雍,刘九韶觐见……”宫人仓促出来,拖长腔调,宣着圣旨。
她内心清楚,这是最后的一幕了。
宫烛摇摆,天子那两道视野,正跟落在他的背影之上,目光凝涩,一动不动。
张时雍和陆项从东阁被告急召至承光殿时,瞥见一道人影,已经候立在了殿外。
随伺在承光殿外的胡太医一行人,闻声仓猝入内。
李元贵上前一步,宣道。
张、刘随了裴右安入内,见内殿深处的龙床之上,天子抬头而卧,仿似已经不能说话,双目半睁半闭,似睡非睡,中间地上,跪着一溜的太医,李元贵手托圣旨,立于床尾,面含戚色。
高高一堵宫墙,将墙外和墙内分开成了两个天下。墙外上元灯火,火树银花,墙内深宫重苑,暗影叠叠。几盏宫灯在夜风里微微拂穗,地上投出一团闲逛着的暗淡光影,更添了几分幽阒和寥寂。
二人未听裴右安回应,转头,见他身影步出东阁,消逝在了门外。
龙床上的萧列不知何时已展开了眼睛,转脸朝外。
裴右安亦离地起家,脚步非常凝重,缓缓退至殿口,他愣住,渐渐地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