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贵微微一怔,随即低声应是。
李元贵朝他躬了躬身,随即退后了些。
裴右安神采一僵,视野从莲位落到萧列的身上,再从萧列转回到那座莲位之上,道:“万岁,罪臣既到了此处,又见到姑母莲位,祭拜自是本分。只是万岁此话,实在叫人费解,罪臣不知万岁是何企图。”
寺人报完了讯, 喜笑容开, 巴巴地看向李元贵, 见他眼睛一亮,暴露忧色,只是还没笑开, 这忧色便俄然冻住, 似又想到了甚么不好的,不由迷惑, 小声隧道:“寄父,你如何了?”
百官欢乐,纷繁对着天子歌功颂德。
天子坐于龙椅之上,指礼部尚书安排迎玺事项。玉玺最后被放在一面金盘当中,经百官之手,顺次跪递,最后呈到了天子的宝座面前。
天子并未召后妃侍寝——究竟上,那些个后妃从进宫后,天子就极少召见,而从废了太子后,更是一次也无,这一点,李元贵内心再清楚不过,因知天子这些光阴烦闷不乐,彻夜又醉了酒,放心不下,便由本身守夜奉侍。
李元贵仓猝扶住了他。
天子神采庄严,亲手持玺,加盖于翰林院告急撰出的敬天祭文之上,但见一枚鲜红印章,上鲜明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字字清楚,纹路清楚。百官无不冲动,齐齐膜拜,高呼万岁。
李元贵在他身边跟从了几十年,即使起初被天禧帝和顺安王打压的最短长的时候,也没见他暴露过如此怠倦的模样,看的有些心惊,又担忧不已。
“右安,你并非卫国公之子,卫国公实是你的母舅,朕才是你的生身之父!”
他又道了一声,坐着,神采灰白,眼底暗淡,目光发直。
在这件事情上,裴右安的决定有多果断,天子随之而来的肝火就会有多么的庞大。
这面传国玉玺,畴前乃是跟着少帝之殇而消逝的,顺安王上位的那几年间,暗中虽多方寻觅,但始终没有下落,这些年里,很多朝臣都信赖,那面玉玺该当是被少帝给带走的,现在玉玺竟再次面世,以天降吉祥的体例,大张旗鼓地呈献到了今上面前,无疑是助天子向天下人宣布正统,乃上天受命,可谓功绩不小,暗里提及之时,无不恋慕裴右安的运道,人虽远在西南,此次在天子的面前,却又露了一个大脸,待下回他再从西南返来,功上加功,还不知要如何封赏的,无不恋慕。
……
萧列伸开眼睛,目光有半晌的茫然,随后渐渐坐起了身,入迷半晌,低声问:“几更了?”
“朕没事……”
裴右放心中的那种奇特之感愈发激烈。
李元贵见他神采亦是垂垂发白,唤了一声。
一滴墨汁,垂垂凝集到了笔尖,跟着天子那只手的不竭颤抖,倏然滴落,溅在了笔下的奏折页上。
“不必了。”
院落里并不见人,那夜他曾与天子对话过的那间屋里,透出一缕暗淡灯火。
裴右安达到慈恩寺时,四更刚过,恰是漫冗长夜里,夜色最为深沉的阿谁时候。
“裴大人,出来吧,万岁在里甲等你。”
“万岁若体有不适,奴婢这就去唤太医!”
他朝着灯火走去,推开门,见桌上摆了一方莲位,火线香炉里插了一炷香火,青烟袅袅,天子背对着门,似在凝睇那座莲位,入迷了很久的模样。
李元贵一紧,敏捷转头看了眼寝殿门口,见那两个值夜小寺人远远靠在外殿角落的柱子旁在打盹,方松了口气,仓猝回到龙床旁,悄悄唤了声“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