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父子两，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相互看着碍眼，当真是没有一点父子爱。
但是他，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伤她。
尔尔掩面，揪心，撕扯着胸口的衣衿，悲伤欲绝，哭得声嘶力竭：“母后，母后，你好狠的心啊。”
大燕八十八年，仲春十五，章华皇后诞下皇宗子，青帝大喜，普天同庆，以召令天下。
“对不起。”
他早几年便打算好了，带着常青归隐，藏起来，免得有人觊觎。
飞衡性子固执，追根究底，恰好不懂风月。
常青身子一软，便跌坐在地上，满地的血，渗入了她的衣摆，她怔怔入迷地看着池修远，看着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声轻唤，缓缓语落，燕惊鸿突然展开眼，继而欣喜若狂，他如释重负：“你终究醒了。”
“常青。”
至于父子两难以战役共处的启事是，皇后娘娘只要一个，不敷分呐！
池修远之死，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他们都晓得，心头落了伤，会疼，会流血结痂，然后长好，烙下疤痕，时候或许会消去，或许不会。
燕惊鸿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看着常青，不高兴：“常青。”她昨晚清楚承诺了陪他出宫的。
常青推开燕惊鸿，牵着尔尔的小手。
燕惊鸿走畴昔，悄悄将她抱进怀里：“常青。”拍着她的肩，红着眼哄她，“不哭了，不哭了。”
半夜，风吹，烛火微摇，北魏的暮秋，已是酷寒。
三天后，定北府的人，全数伏法，北魏第一世家，就此式微，史乘里再无篇章。
大燕八十七年，冬至之日，燕军攻入魏都，一日便破城逼宫，北魏炎帝薨，宫中保卫降，自此南北两国统治，北魏为郡，朝臣大燕，青帝特赦免赋三年。
“远之。”
几近定北府统统的暗卫都种下了存亡蛊，唯独，没有找到常青的母蛊。
燕惊鸿蹭了蹭她的脖子，还是有些不安，语气闷闷的：“五天。”足足五天，担惊受怕，叫他一刻都不得放心。
他俄然笑了：“事与愿违，你却资质极好，成了侯府最超卓的剑客。”胸前钉着剑，他动不了，艰巨地挪动头，拉扯到了伤口，嘴里吐出很多很多的血，渗进了脖颈里。
父亲总说，忠臣不侍二主，母亲总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秦若感觉，母亲说的有几分事理。
飞衡有些不知所措。
林劲又道：“部属这便再去找。”
大燕八十七年，十月，北魏秦家军投诚，青帝以上宾礼待，亲授帅印，特准秦家拥兵守城。
燕倾尔两岁的时候，她也这么说过，有其一就有其二，另有会其三其四。
“常青。”
她说：“两辈子太久了，我都忘了，只记得那年春季，你说，从今今后，我便唤作常青。”
常青哽了喉咙，一言不发。
长福公公掩嘴笑：此番，是小殿下胜了一筹。他下注下准了，一赔十呢，赚大发了！
他总缠着你！
他瞳孔涣散，看着黑沉沉的天，仿佛回想起了甚么，有微光在跳动。
“嗯。”常青点头，眼里有泪，恍惚了眼睛，她将近看不清池修远的脸，只是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刺得眼熟痛。
秦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晓得错了吗？”
厥后，他教她剑法，教她统统杀人与自保的本领。
“我睡了多久？”
他痴痴地望着，一字一字地问：“常青，如果我没教你剑术，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
常青的剑，插进了池修远的胸膛，而他的箭，却偏了三分，避开了关键。
大燕九十二年，春，青帝欲携章华皇后归隐山川，召令朝臣，辅太子瑛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