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若樊氏寻她,打发个小丫头也就是了,用不到吴存贵家的亲跑一趟;再者,丝泽堂是申府正厅,用于爷们欢迎首要的客人或逢年过节阖府训话等事件,本日挑了然老爷夫人在丝泽堂相候,自非平常。
大家说两小无猜,金童玉女,门当户对,听很多了,凌东城个大老粗自是飘飘然,回想自家人丁薄弱,在杭城算得毫无根底,应酬来往的那些个官员,流水阶地换,莫如与申家结成姻亲,相互也有个照拂,因而就承诺了这门婚事。
婚后三年,头一年新婚燕尔,申琳对娇妻新奇热乎,何如男人婚前婚后的做派老是大相庭径,待凌妆发明申琳性子乖戾,且喜走马斗鸡、抹牌斗拳时,为时已晚。
与申家联婚后,他们周转不灵时到凌家商借时的嘴脸;婆母但愿领受她的嫁奁铺子和农庄时的温情款款;女人们得了礼品时喜笑容开,几个婶婶和庶出的兄弟姊妹们三不五时在她私房钱里报花消,家中非论哪个头疼脑热,腹泻伤寒,乃至难言的妇科病症,不消请大夫,只要自家小院中不声不响送些药畴昔,老是药到病除……
这吴存贵家的是樊氏身边最得力的陪房,常日里说话做事极见分寸,凌妆听她言语间甚不客气,心下嘲笑,扶稳发间玉簪,踏出房门。
凌夫人娘家在距杭城百里外的镇上,外祖父母年龄已高,不敢随便轰动,虽有娘舅姨母等也在杭城糊口,但都是陋屋小户,如如有犯官家眷上门去闹,总归难以对付。
但是她读得满腹经纶,除了醉心医道,尤爱研讨大殷律法,又爱看别史杂书,百念纷杂,而这些另辟门路的设法,也令她有别于大行其道的承平医,碰到疑问杂症皆勇于脱手,每救得一人道命,那欢乐天然是没法用言语描述,垂垂地,举手投足间,气韵奇特,与时下的闺阁女子大为分歧。
婆母久不见她遇娠,垂垂多了些言语经验,很有些给老三纳妾的意义,是以她在申家的日子过得也不算顺风顺水,幸亏她是正牌的少奶奶,又带过来丰富的陪嫁,倒也没人敢明目张胆欺到头上。
凌东城脑筋活络,经商运气好,一起发财,但买卖做大了,碰到的费事事便不堪列举,加上他不识字,吃的亏很多,故此一向将长女作儿子教养。
不及细思,她抬目睹个小丫环在院中洒扫,便唤在身边,直奔丝泽堂。
凌妆实在想不到申府中视为第二父母的人竟然会如此相待,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凌妆打心眼里瞧不上申琳的做派,更不软语相待,每常去自家医堂上繁忙,两人日趋隔阂。
申武振面无神采,目光淡淡扫过在场诸人:“你已嫁入我申家三年,为何不知轻重?为了凌氏的事几次抛头露面,只恐祸水引不到申家?”
从廊上踏入正堂,一眼瞥见除了申武振与樊氏坐在上首,几位叔叔与婶娘也鲜明在坐,申家大房五个少爷、三嫡两庶,两位少奶奶和三个未出阁的蜜斯则垂首立在两侧。
此次凌东城涉嫌犯禁通海、侵犯民田、发卖朝廷禁卖品、囤积居奇、贿赂数罪,全数家资被判籍没。
“站着吧!”申武振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非常的冷酷。
尚是正中午分,申府大门紧闭,凌妆牵了弟弟的手,梨落与桃心一左一右扶了凌夫人进了东角门。
凌妆的奶父生前本是一个流浪江湖的郎中,身无长物,唯留下两背篓医书药典和几屉子希奇古怪的器具,到死也没折腾明白,贫困得志一世罢了,奶娘临终前便送与她做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