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不负如来不负卿（新版） > 第211章 命如蝼蚁(1)
酸楚得不忍看下去。这个顺儿太天真了，入了营帐，他如何还能够再出得来？看到身边的罗什在怀里掏，却甚么都没取出来，对着我私语：“另有钱么？”
十仲春里，流民数量激增，已达十多万，快抵得上姑臧城内的住民数量。城内一片冷落，甚么都在贬价，除了粮价飞涨。每天都有垒满了冻死者骸骨的板车往城外拉去。很多人在门口摆摊变卖产业，一天下来也换不回一斗粮食。乃至有人叫卖孩子，肥胖的孩子头上插着草标，几个馒头就能把孩子带走。
“法师，也帮我儿子念佛吧。”
小孩转头对着妇人喊：“娘，等会儿发了馒头，顺儿就给你带来。”
“顺儿，娘不要你去当兵啊，你才十三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跑来，一把扯着孩子嚎啕大哭。
“军爷，我有十五了，我娘舍不得才这么说的。”小孩看到军官皱眉，赶紧奉迎地说。来了几个兵士，把他娘的手拉开，带着小孩往前面的营帐走。
我和罗什、严平、陆娉婷，另有罗什二十多个龟兹弟子，颠末鼓楼。吕纂卖力征兵，蒙逊裹着厚重的裘衣在帮他保持挨次。吕纂看到我们，偏过甚用心不睬。我内心来气，有甚么好对劲？吕光的儿子们，除了窝里斗骨肉相残，别的另有甚么本领？
“罗嗦，你到底投不投？下一个！”
一张张凄苦的脸上暴露了久违的笑容，人群中绝大部分人都跪倒合掌，闭眼虔诚地接管佛祖的赐福。吕纂满脸不欢畅，想上前怒斥，却被蒙逊拦住。蒙逊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竟然让吕纂撤销了主张，在旁冷脸哼气看着我们。
一个变声期的粗哑嗓子引发我们重视。才半大的孩子，看发育最多十三四岁，流着鼻涕，脸颊上冻得发紫。脚上一双烂鞋，脚指头露在内里，黑呼呼一团。
“法师，另有我，我是孤儿，您就帮我念一次吧。”
“那要啥时候有啊？”
“军爷，先分个馒头吧。俺当兵，就是想给俺娘吃个馒头。”
那天夜晚，我久久未睡，一向站在窗口。听着内里簌簌的雪声，心中悲凄，更有不解：“佛家说，每小我都有各自的业力，有善业，有恶业。可如果真是善有恶报恶有恶报，莫非那些受灾之人宿世都是十恶不赦的么？这么多人莫非都是做了孽才受饥荒之苦么？”
罗什则喃喃念起了他翻译的《佛说阿弥陀经》：“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天下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舍利弗。彼土何故名为极乐？其国众生，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
“我投，我投。”大拇指在红色印泥上按一下，再往纸上按去。一条性命就如许贱卖了出去，还是个孩子啊。
雪片又开端飘落，簌簌的落雪声，喃喃的念诵声，抬高的抽泣声，一张又一张盖了红指模的纸，敏捷垒满了征兵台。
饥民们皆学着罗什，双手合十，虔诚念诵“南无阿弥陀佛”。一旦上了疆场，这里大部分人将不再有返来的机遇。罗什是但愿他们临终之时念诵阿弥陀佛的佛号，获得阿弥陀佛的接引，去往西方极乐天下。
人群里响起越来越多的哽咽声，罗什昂首环顾，数千衣衫褴褛的人，只为能得一顿饱饭，分开家人，去往那不知存亡的疆场。罗什眼底流出无尽哀痛，转头对弟子们叮咛几句。众弟子散开，走到步队中间，为求祈福的人念梵文安然咒。
吕光的平叛停顿得并不顺利，街头张贴出了征兵布告，男人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特地申明，参军者可得温饱。就这几个字，让流民中凡是另有点力量的男人，都报名插手，挤满了鼓楼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