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勰在府邸门口,跪迎了天子入内,又叫两个梳着总角小髻的婢子,引着其他的女眷入内。一进院门,先是一丛疏落有致的竹林,掩住了园内风景。
可贵见李弄玉撅嘴低头,一副小女儿神态,冯妙想笑,却生生忍住了。机灵早慧的始平王,到了真敬爱好的女子面前,也成了一个傻子。想必他好轻易找出清算礼单如许的借口来,要“天长日久”地跟李弄玉一起抄誊。可因为冯妙再三叮咛,整修府邸的事,不能让李弄玉晓得半点风声,他就孔殷火燎地躲回府邸去了,也忘了奉告才子一声,不消抄甚么礼单了。
拓跋宏猜出她的设法,抬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把:“就你的主张最多。此次朕偏要一毛不拔,狠狠地敲勰弟一把。你尽管放开手脚,想要如何折腾他的府邸,千万别手软。等他抱得美人归,眼里内心就再没有兄嫂了。”
其别人都跟着婢子上了小楼,相互热烈地说着话,聊的不过都是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李弄玉对这些话题毫无兴趣,恰好也不喜好跟这些人凑在一起,便站在原地等。
冯妙低眉说道:“王爷至心待弄玉,是弄玉平生之福。嫔妾不但是在帮王爷的忙,也是在帮弄玉的忙。”
这些人进府时,已经是傍晚,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天气就完整暗淡下来,只剩下一抹落霞余晖,挂在西边的天幕上。小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烛火,四周风景都在夜色里暗淡成恍惚的影子。
湖水一侧,建有一座小楼,可匾额还是空缺的,并未题写名字。始平王拓跋勰,躬身请天子和各位女眷高朋,到小楼上略坐,他要亲身去命人筹办些点心吃食。他说话时,一向没向李弄玉这边看,李弄玉也负气并不看他。
闻声她话中模糊含着深意,拓跋勰喜出望外,一时又有些不敢信赖。
拓跋宏搭在冯妙肩上的手紧了一紧,半开打趣地说:“看在他快把崇光宫的书都抄一遍的份儿上,你就帮他这个忙,再这么抄下去,朕都要没有处所住了。”
说到最后,拓跋勰有些神采暗淡,如果靠身份、职位强娶,天下的女孩儿都任他予取予求,可他不想把这些用在李弄玉身上。
她又再三叮咛:“这事必然要瞒着弄玉,她聪明通透,哪怕瞥见一片纸角,也能猜想出全局,到时候可就没有那么好的结果了。”
“不不,”拓跋勰赶紧禁止,差点就要掀起帘子出去,“臣弟承诺过弄玉,必然要她心甘甘心肯嫁,臣弟才会慎重其事地迎娶。以是,必然要先晓得弄玉的情意,如果她喜好我,我天然好好待她,此生始平王府只会有一个正妃。可如果她不肯意……”
冯妙也不说破,只拉着她的手,叫忍冬给她梳了个南朝少女常见的小寰髻,又剪下一枝月季花来,簪在她鬓边,这才说:“就当出宫去散散心吧,整天抄书,不感觉累么?”
一番话说得拓跋勰大窘,平时在朝堂议事时的机灵,全都不见了。冯妙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涂抹出一副草图来,叫忍冬递出去:“王爷照着这个大抵的格式,把府邸整修一下,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那么全面,等想到那里,我再叫人告诉王爷。”
穿出回廊,便是野生开凿的湖面。清风缓缓吹来,颠末端方才一起的半遮半掩,山川六合的开阔辽远,在此时蓦地突入胸怀,让人禁不住想深深吸几口清冷津润的气味。一起上还在不住批评的女眷们,这时都不说话了。如此精美设想的园林,当真是一步一景,到处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