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弟弟的出世,仿佛我一下子就长大了。

母亲白他一眼:“他若会叫,还不吓死你!“

田氏拉着母亲的手拍着,又道:“有甚么缺的,你尽管让老二到我那边找去。如果我那边找不到,就让老二去镇上买。你现在身材如何?谁谁下么?奶水多未几?我看这孩子白白胖胖的,你这奶少不了。咱村前面的河水浅,钓不到多大的鱼,我已经让你大哥到下边的湖里去钓。”

“不冷。”

弟弟的出世让她撤销了顾虑,重新拾起亲戚间的交谊,对我也另眼相看。

一阵轻风吹过,我额头的发丝抚过脸颊,顿觉有些痒痒。我自水盆里举起手挠了挠,说:“我不妒忌。我弟弟那么敬爱,我如何会吃他的醋?”

母亲在房里说:“她爹,给她们拿只碗倒些酱油,加点糖蘸着吃,别噎着她们。”

母亲管他叫阿树,但愿他能长得像一棵细弱的树,根深叶茂,可否成为国之栋梁且不去说他,能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那是希冀中的事。

他的嘴里长了几颗牙齿,老是有口水流出来。母亲在他的衣衿上老是别着快纱布,随时给他擦口水。有一日我给他擦着擦着,闻声他口齿不清地说:“妈妈妈妈——”

到底嘴馋,我们进屋一放下木盆,就忍不住走到灶台前,眼巴巴地盯着那放鸡蛋的篮子。

说着她解开蜡烛包,弟弟那乌黑似莲藕的胳膊和腿便在空中挣扎挥动着。母亲顺手拿起床头的拨浪鼓摇着,嘴里喃喃地逗着他:“大娘给阿树换尿布,阿树不哭,阿树乖,阿树不哭。”

许盛业恨不得满身长满嘴:“是是,必然必然。”

张大娘笑道:“她在我们家是老幺,上面没有弟妹,这活计向来没干过,且让她尝尝味道,累不死她!并且她跟阿草两小我,一边玩一边洗,不会感觉乏累,一会儿就干完了——甚么大不了的活!”

许盛业随和地说:“是是,还是老婆你想得殷勤。”他翻开碗橱的门顺手摸出一只大碗,倒了些酱油,取出筷子蘸了点糖,放在小桌上,令我们俩坐下来吃。

许盛业满村发完喜蛋回家,见我跟阿丑捧着盆和皂荚往屋里走,喜得眉开眼笑,指着剩下的几枚鸡蛋说:“两个乖女,给弟弟洗尿布呢?来来,赏你们鸡蛋吃!”

“是。”

许盛业嘿嘿笑着进房,对着弟弟的脸看个不住。弟弟刚换了尿布,又睡得沉沉的。许盛业迷惑地问:“为甚么我每次进房他都在睡?他如何睡不敷?”

母亲赶紧说:“啊哟,这如何使得?我这几日没少喝鸡汤鸭汤,奶水充沛,一点都不缺。”

这便是我的弟弟,我那极新敬爱的弟弟。我坐在母亲床头,伸头看着打着蜡烛包放在母切身边的这一团敬爱的血肉,内心涌起无穷的柔情。这是我出世以来看到的第一个重生儿,新的生命和但愿。他的出世,如同一道曙光,照亮了我们统统人的生命。

母亲给他怄得笑出声。

我点点头,冲她笑笑。她的神情一刹时有些恍忽,又规复了神采,问我:“喜好弟弟么?”

一样的稚嫩,一样的敬爱。

母亲和顺地浅笑:“大嫂说的是。”

许盛业豪放地说:“给乖女吃,给乖女吃,阿草娘要吃另有。她是我们许家的功臣,亏谁也不能亏她!”

母亲仿佛被我问住了,难堪着不晓得如何答复。

田氏摆摆手道:“你且让他去吧。老二这孩子来得不易。他前头的娘子并未给他留下一男半女,他这把年纪才当爹,你是我家的功臣!等出了月子,我给你们筹划满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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