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啥,湖南、广西、云贵,地价可便宜呢,乃至另有南洋,去了就送田,那里不能过日子?再说了,没田就过不了日子?佛山东莞的技工,一月挣得比我这个驿正还多”
张先生梗着脖子道:“本朝士绅官商一体征税,此乃千古善政张某绝无诋逆之心张某只是为尔等小民抱不平,如何还来这般污损之语朝廷征赋税如此下力,税网眼密,就无多少民人喘气之地,官老爷如果手一滑,那就是千家哭号之祸”
刘驿正朝着那马班头的背影持续吼道:“莫家庄的地主?谁啊?”
邓小田从背后扯出来一把长家伙,就朝钟上位瞄了过来,钟上位肥明白脸一呆,然后抱起了脑袋,大呼出声。
张先生滞了一下,挥起报纸道:“这上面的事情,总不是假的吧?”
北江上,帆影连缀,高桅大船在江上络绎不断,来往相错,其间还异化着肥大快蛟船,屁股后甩着细白浪花,在大船间隙里缝插针地钻着。
“康熙五十一年,南海县上则税田亩价不过十两,至目前元年,已涨至二十八两失田之民,再无田耕,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杨局董嗤笑道:“你这读书人,不经稼穑,胡乱掰乎不管崇祯还是康熙年代,每亩地四五分的赋税,不过是朝廷的税,加上县里的杂派,如何也获得一钱以上了。现在收的赋税,是甚么都算在一起才这些钱地银分九等,地差的少交,种啥东西也分九等,种便宜物也少交,论的就是公允。”
话题转到那钟老爷,正议得热烈,一队灰衣巡警吃紧奔过,小村一阵鸡飞狗跳。刘驿正瞅见了熟人,大声喊道:“马大鼻子,出甚么事了?”
一个只要一条胳膊的男人走了过来,斜背着一个大皮包,身姿矗立,每一步都像是测量地盘似的格外整齐,那杨局董和农夫们都起家打着号召:“刘驿正”
就在这小村里,正有人用着昂扬调子朗读着文章,却不是四书五经,而是逸闻时势。
刘驿正道:“那是外省人抬的买田置产才气在我们广东省落籍,我们广东一乡就有蒙学、病院,还能凭着田产推局董老爷,跟官老爷也离得近,说话径直就到了官老爷耳朵里。湖南和福建人从年初到现在,但是簇拥朝着我们广东而来……”
莫家庄,两群人正厮打一处,锄头棍棒纷繁扬扬起落,怒喝呼号声里不竭蹦出惨呼哀嚎。远处一个绣绸长衫,戴着明时员外帽子的瘦子,在家人游手的簇拥下,还在尖声叫唤着:“打打死了该死是他们挥着锄头找上门来的,我们是……侵占对,何巡检说过,是侵占”
“张先生,为何你老是只念《正气》和《正道》?我们更体贴《工商时报》上的价目动静,另有《精华通信》里皇上又颁了甚么新政。”
隔着十来丈,钟上位对劲地笑道:“设局?清楚是你们不肯去官府过契,这地既然名头还是你们的,那田物银子就得你们缴了至于地租,六~四是本分,五五是情面,钟老爷我守本分,又有甚么错?你不找局董,不找法正,不去打官司,却勾引佃农,聚众杀人,邓小田,你死定了”
说到那钟老爷,杨局董怒哼了一声:“那钟上位不知哪来那么多银子,我们这乡的何巡检也跟他勾搭到了一起,传闻他还打通了县里的李典吏,又在乡里修路架桥捐蒙学,我老杨头的局董,本年怕是要被他给夺了。”
刘驿正哼声道:“我们这一国的景象,从你嘴里说出来,竟是比康熙年代都不如,说话也得摸着知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