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细心翻看了卷子,史贻直心中一凉,同时也将李肆此人打为“狡奸之辈”。因为这卷子答得四平八稳,以他的学问成就,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熟行先做好了的文章,他自问对学政衙署管得极严,看来就算不是泄题,事前圈定的题目范围,也由部下传给了此人。【2】
“叶府尊,此人是奸是盗?要黜落他,总得有说法吧。”
本日是乡试前的科试,有冰脸学政史贻直督场,本是走过场的科试,氛围也变得非常滞重。很多生员都是战战兢兢,出了考场都还忐忑不安,可范晋倒是心中笃定。他毫不会被刷下来,这类自傲不但来自于之前的苦读,在英德一年多的经历,也让他的心性有了长足进步。当初贼匪夜袭李庄的时候,他握着长矛守在课堂门口,从当时起,心中就立起了一座山峦,一点点冲天而上。
恹恹地在一堆本来要评为分歧格的卷子里挑着,筹办将最看不入眼的几份卷子黜落,一个四品官进了门,倒是广州知府叶旉。
又气又怒,外加对这一手铁线般拧出来的笔法非常厌憎,史贻直差点就要将一个大叉径直劈在卷子上,府学传授的话又在脑筋里翻滚起来。
听到这话,史贻直愣住,目光闪动不定,之前在韶州府学的一幕又闪现在脑海里。
即便强自压抑,史贻直也快吼怒了,目睹就要动笔划下一个个大叉,伺立的传授从速摇手。【1】
当时他正要给一份书法丑恶不堪的试卷划下大叉,府学传授按住了他的笔,这么对他说着。
史贻直不清楚李肆其人,府学传授低低说道就是李北江”,他这才恍然。身在广州城,李北江携湖广江西米商济粮的事迹,他还是有所耳闻,只当是一个豪商,却不想竟然是个十八岁的童生……
翻开名栏,写着“范晋”二字。
范晋一愣,入眼的倒是女人那白净如玉的手掌,下认识地用筷子点着那里是空空如也,这里另有鱼……不,熊掌。”
可一念凝定,史贻直心中却有直坠深渊,只觉非常空虚和难受。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进?这连书都没背周正,还想去考乡试?”
叶旉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圈山羊胡子修剪得极整齐,边幅很有循吏的肃正之风。史贻直的叱责,他却毫不在乎,只是悄悄感喟。
是 由】.
史贻直沉声问着。
“不说这个了,跟你交个底,此人跟广州将军管大人的令媛有些厮缠,这说法,还不敷?”
“我说过了,自有朝廷法度在,此事休要再提”
“我到底要?”
科试不比乡试,规制没有那么严苛,叶旉来府学也不算忌讳。但时价科试审卷,毕竟有些冒昧,史贻直正要出言损上几句,将这个八阿哥门人撵走,叶旉却叮咛传授找出一份卷子,径直上前低语道铁崖,此人你可得黜落了。”
思路转回,现在这广州府的科试,面对一份份不堪入目标卷子,又是想痛快地划叉而不得,史贻直心中那股愁闷,几近快撑裂了百会。
“荒唐我史贻直又没投在哪个阿哥门下,朝廷法度如天,怎可如此行事?”
“只以笔墨精致黜落,不说知府大人,制台宪台的门,他都是能敲得开的。大人,如果没有较着的忽略,何必硬拦此人?再说了,平心而论,他没有找枪手替考,全以本身学问招考,对大人的畏敬之意,对进学的虔诚之心,远超别人哪。”
吃完豆腐,丢下十来个铜子,范晋哼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悠悠地朝家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