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不敢用力，换了好几块帕子，才擦干男人的头发，怕梳子会扯得他伤口疼，小六叉开五个指头，当作大梳，把头发略微理顺，让串子拿了洁净枕头，把他的头放回榻上。
小六扯开褴褛的衣衫，或者该叫碎布条，男人的身上满是交叉的伤痕，有鞭痕、刺伤、烫伤，胸膛上另有一大片发黑的焦皮，明显是烙铁印，因为身上没肉，肋骨根根清楚，那焦煳的皮松垮垮地浮在肋骨上。
小六蹲下，“我踩坏了你的饼，你想要甚么补偿？”
小六把麻布放在他手边，轻言慢语地说：“你本身洗吧，指头还没长好，别太用力。”
小六打着哈欠，对麻子说：“去把门关了，明天不看病人了，我先睡一会儿，鸭汤好了叫我。”
“1、2、三……十七片。”
玟小六却很淡然，安闲地叮咛：“筹办药水。”
麻子低声问：“他的嗓子是不是有伤，已经没法说话了？”
小六念念叨叨地把统统碗冲了一遍，提着一桶或许洗洁净了的碗往回走，眼角扫都没扫灌木丛。净水镇上的人见过的死人比内里的人吃过的饭都多，就是小孩子都麻痹了。
如麻子所料，小六不再让麻子照顾叫花子，从喂药喂饭到擦身子擦药，小六都亲力亲为。
他赤裸着残躯，浑身都是屈辱的伤痕，可他的姿势却还是崇高，清冷不成冲犯。
小六喂他药，他用力吞咽，却如给幼儿喂食，几近全从嘴角流下来，男人闭上了眼睛。
串子说：“对比顾奶娃子还邃密，不晓得的人会觉得你是他娘。”
小六怒了，“我要叫他地上泥。”
小六跷着二郎腿，嚼着甘草问：“无处可去，真的假的？”
老木在前堂叫：“小六，有病人。”
老木一边揉面，一边说：“我听麻子说了那人的伤。”
叶十七点了下头，麻子和串子揣摩了下，感觉还不错，也都笑呵呵地和十七打号召。
繁忙了半日，晌中午分，玟小六左摇摇、右晃晃，活动着久坐的身子，进了后院。
小六吃完饭，去问麻子：“他本日用饭了吗？”
男人低垂着眼，一只手按在榻上，支撑着身材，一只手摁着腰上的浴袍，手指枯瘦，显得非常长，新长出不久的指甲透着粉嫩嫩的白。
麻子和串子都呆呆地看着男人，因为他身上可怖的伤给他们留下了很不镇静的经历，让他们总会下认识地躲避去看他，串子乃至从不进他的屋。这是第一次，他们真正看清楚他的模样。墨黑的长眉，清澈的眼眸，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简朴的粗麻衣衫，倒是华贵的姿势，清雅的风采，让麻子和串子一刹时自惭形秽，不由自主就生了畏敬。
小六叮咛：“烈酒、火烛、剪刀、刮骨刀、夹板、布带、药膏……”
屋子外，麻子对串子嘀咕：“我看六哥不会让我照顾叫花子了。”叫花子的身材残破脆弱，狰狞丑恶得触目惊心，他也实在不肯再打仗。
小六暖和地说：“我叫玟小六，你能够叫我小六，是个小医师，我在帮你清理伤口。要感觉疼，就叫出来。”
十七低垂着眼睛说：“如许、很好。”
吃完饭时，小6、串子、麻子都醉倒了。本日轮到小六洗碗，可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回春堂的端方就变成了十七的活是十七的活，小六的活也是十七的活。十七清算好碗筷，用大木盆盛了水，蹲在院子里，洗刷起来。
小六愣神间，男人已经伸开了嘴，小六收回击，悄悄地抬起他的胳膊，一点点抹着药。又花了小半个时候，才给男人满身上完药，包扎好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