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沛潇到来之时,看到的便是如许的聂沛涵。他曾见过他七哥气愤、狠戾、阴鸷、冷酷,乃至是喜怒无常、残暴无情,却唯独没有见过他如此伤情。
聂沛涵却恍若未闻,微眯着双眼不知看向那边,一声感喟再也难以割舍。
远远有一股药香顺着檐廊飘入聂沛涵口鼻当中,不由教他回想起畴前鸾夙为救他伤了双手之时,他曾逼迫她喝药的场景。如果那日在秋风渡鸾夙见死不救,或许他不会陷得那么深,起码不会那么快。
听闻此言,鸾夙的面上却有些顺从:“不,我不喝。这是治伤的药……伤胎。”
聂沛涵不懂这些,却也晓得有孕的女子不能等闲吃药,须得大夫细心分量。她如此宝贝这个孩子吗?为了这孩子,竟是连本身的身子也不顾了?
岑江心中是千百个不肯,却还是不动声色领命照办。半盏茶后,他亲身端了个托盘返回,其上放着一只空碗,另有一盅滚烫的中药。
只是宿命使他爱上她,他便无可遁形,不得不爱,乃至于弥足深陷。
聂沛潇长叹一声,临去前再次表白态度:“还望七哥三思而行……药在小厨房的炉子上熬着。”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他脱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扫落在地,瓷片的碎裂声次第响起,是他们过往情分的浅吟低唱。聂沛涵俄然张狂而笑,再不去看那张惊骇惊奇的娇颜,只是边肆无顾忌地笑着,边一步步后退,直至退到那扇残破的屏风处,才垂垂止住了笑意。
亦是刺目与灼烫。
鸾夙的眸光潋滟似水,漾起娇婉的有力,却又有类别样的果断:“不悔。”
“我要这个孩子。”果不其然,他听到她如许说:“规复得慢些也不碍事,我内心稀有。”
南熙慕王聂沛涵,时而密意和顺、时而冷冽得志的模样,大抵也只会为了阿谁叫“鸾夙”的女子而透露。
聂沛涵听闻此言,目中是一闪而过的悲寸,被聂沛潇敏感地捕获到。
她在折磨他,他便要双倍偿还。她对他无情,他也要恨她入骨。
榻上的女子咬着下唇别过脸去,用一双祈求的眸子看着他。她没有说话,聂沛涵却晓得她想说些甚么。他看着她那惹人沉迷的双眸,那微微明灭的泪光好似在对他说:放我的孩子一条活路。
岑江昂首等了好久,抬目只见主子面无神采,抿着薄唇,唯有那一双墨黑的眸子活动着微光,似是挣扎,又似犹疑。
中午的骄阳带着些许酷热之感,洒照在春意盎然的园子以内。鸾夙的这间屋子门口,刚好正对着中午的日照,射向屋内是一片敞亮。
“莫非七哥还想让她生下来不成?”聂沛潇亦蹙了眉,却并不见喜色:“此事本不该做弟弟的置喙。但七哥可要想好了,她现在怀了孩子,便不是北宣可有可无的一个女人。此事若不尽快处理,有朝一日传入臣暄耳中,必然是祸事一桩。”
聂沛涵觉得本身端着药盅的手会颤抖,可他没有,只是稳稳地将药汁倒入空碗当中,端起药碗回身进屋。
墨黑的身影笔挺地站在门前,双手负立面向园子,明显是芳菲满园的春暖花开,却因为这个落寞寥寂的身影而显得几分冷落与冷意。聂沛涵直直盯着那刺目标阳光,双眼迸收回的炽烫好似也带着苦涩滋味,无不提示着他的伤,他的痛,他的失利与绝望。
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岑江才听闻聂沛涵的号令:“去将安胎药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