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的惊骇和生生的绝望,她已经崩溃,双手狠狠刮挠着棺材板,收回了最后一声嘶鸣。“舒清江!我要你断子绝孙!你个牲口!我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们舒家!”
待孟锦华亲娘千里迢迢赶到时,已到了下午晌,诵经的和尚羽士们都已经换了几班下去安息。
祝卿再世,重寻鹣鲽未完盟。
舒府中堂,正中摆个高台,台上置灵桌、灵位,桌上一个暮气沉沉的黄铜香炉,一对矮墩墩的蜡烛台,在紧闭的屋子里颤着诡异的光。
“你快归去,这儿人多混乱!”舒清江本在院子里,方才带着人拗不过孟家人,叫其硬撬开了棺材,看到这番气象也是心惊,此时见娇棠带着丫头过来,仓猝说道。
舒老太太冷眼瞧孟老太太出去,心说人已死,且已大殓,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也是晚了。见孟老太太二话不说就要开棺,站起来瞪着眼睛说:“亲家太太,锦华去了,我也晓得你悲伤,可这是我们舒家,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的,如此叨扰逝者,不当吧?”
孟锦华手上钻心肠痛,泪也一下子涌了出来,恍忽间听到外头舒老太太说道:“哼!休了你!打量我儿三岁孩童,你虽犯了七出之条,可到时你们家人闹腾甚么三不去,你不还得赖在我们舒家!”
人若变起来,可真是眨眼工夫。当初舒家求娶时是多么的客气,现在只不过两年工夫,就将女儿逼成如此模样,向来好脾气的孟老太太,见女儿信里诉说了舒家的行动,自是疑女儿死因。
孟锦华攥着舒清江的腕子,吃力地从棺材里坐起来,渐渐转头看了眼堂上的纸扎人儿、绣花鞋、灵前灯和香炉烛台。因已被换上了寿衣,还用白线扎了腿,她行动有些摇摆,只瞪着两只淤青不散的眼睛,一张口一嘴酒气,冲着他喊道:“舒清江!我把压箱底的嫁奁都给你们舒家使了,你拿着我的嫁奁银子,考科举走门路,养老娘供小叔,现在中了举带回个大肚子的女人,就要逼死我给那贱人腾处所!”
“娇棠,娇棠,可苦了你了。”孟锦华一听这声音,便知是舒清江来了。脑筋立时跟炸了似的,挣扎着就跟拼了命似的要睁眼,要起家挠烂他的脸,却发明在仿佛被甚么裹着似的,底子转动不得。
棺盖儿一时盖不严实,本来孟锦华的手又伸了出来,死死扒在棺材边沿,带了颤音说道:“求你了,求你了,别逼死我!留我一条命,舒清江你休了我吧,我想见我娘。”
孟锦华已经衰弱有力,撕心裂肺地哭求,她真的不想死,她想回家。
成化元年,乙酉下岁,白露之日,大同府。
孟锦华已形如干枯,听了舒老太太的话,气得浑身颤抖,但看着腿上绑得紧紧的白线,身后又是惨白的挽联,内心便是一阵惶恐,不得不冲着舒清江低三下四,泪眼求道:“舒清江,你休了我吧,我一准儿不闹,你别逼死我,求你看在我们伉俪一场的份儿上,留我一条命,我想见我娘。”
孟老太太欲哭无泪,颤着声音叮咛着带来的几个下人,大声道:“开棺!”
耳边是低低细语,孟锦华听得是那渣夫带返来的娇棠的声音!
孟锦华恨,心说连做鬼了也不能吓吓她,还真是憋闷得很。
第一章嫡妻死亡变嫡女
孟老太太一进院子,瞧见这满院的吵嘴之色,面前便是一黑。生生忍住,踉跄着跑到灵前,便见那口乌黑的棺椁。
娇棠听得此话,脸上更是不耐,说道:“我受了这么多苦,就生下这么个赔钱货,早晓得就叫她滑了也好,还能叫舒家母子对我更惭愧些。这可倒好,你没瞧见舒清江他娘,一听是个女娃,掉头就走了,还说乏了要归去补觉,这也是个做奶奶的该说的!一家子狼心狗肺的!要不是我爹打通了大夫,他们杀了人,能睁眼说装殓时,觉得孟锦华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