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夫人张望了半晌,嘴角的弧度有点奇特:“这可真是朋友路窄。”
都说深山藏古寺,广济寺没有建在大山深处,却建在藏风聚气的宝地,要去宝地拜庙门不轻易,得爬上两百多级台阶。袁夫人在头上戴了顶红宝珠檐毡帽,长长的纱幔飘落下来,挡住了容颜,为表诚恳,她决意用走的。书衡从行动上对娘亲表示支撑,也尽力迈着两条小短腿往上爬。只不过有妈妈跟在前面,随时筹办把她抱起来。
“藕粉桂糖糕,松瓤奶油卷酥,紫薯山药梅花饼,果仁椒盐面果。两甜两咸,都是蜜斯平素爱的。”蜜糖放碟安著,细细叮咛:“夫人说比来天短了,蜜斯莫睡中觉,吃了东西,多玩一会儿吧。”
“娘,你看阿谁小哥哥。”书衡白嫩嫩手指指着滚落在台阶上的小和尚。“他流血了,好不幸啊。”
袁夫人听了,嗤的嘲笑,低声道:“人产业初可会装了。”紧接着,走上前去,轻飘飘一句:“寺庙里头打和尚,孩子面前打孝子,贾小奶奶好利爪。”说罢,抱了书衡迈步就走,再不看她一眼。
比来连着几日阴天,氛围中添了嗖嗖寒气,穹幕低垂,压在四合院上空,让民气中不由得阴霾。书衡穿戴烟柳色银错金蝶戏牡丹长袄,罩了明紫色双绣卧兔外裳,头上斜斜戴了一支堆纱米珠花,伏案抄书顺带习字。没有多余饰品。
走出宝殿,它的后院种着两排不老松,放着一只双环纹蟠龙卧虎大莲缸,缸里种着几茎莲花,养着几尾锦鲤----还是宫里太后送的。不过本日,书衡和袁夫人却不看莲不看鱼,视野被竹竿撑起的纱幔吸引了。只见庭中垂挂着的长长两排黄幔,上面刻福刻卍,颜体字誊写的蝇头小楷满满铛铛,书衡定睛看去不过乎佛教经咒之类,袁夫人一起走一起赏识一起感慨:“不晓得是哪位,这么大的诚意,这么大的愿心。”
及到了山上,袁夫人又掸了衣净了手,方在大雄宝殿前诚恳进香,书衡也认当真真在蒲团上跪下,毕恭毕敬的叩首,心中冷静诵念。如果冥冥当中真的有神灵,望他保佑她宿世当代的两对父母福寿安康。而她,袁书衡要做个幸运的人,体贴粮食和蔬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袁夫人看女儿明显小小的一只,倒是一本端庄的大人模样,好笑之余更感觉欣喜。欣喜以后还微有失落,如果书衡是个男孩子那该多好。
红袖道:“这不是令国公府贾家的五夫人吗?她如何也来了?”
书衡听了,不由得冷静鼻子,喃喃自语:“这模样但是离淑女差的远了,如何还能早早嫁了呢。”恰好卫五不宜家的名声倒是传遍了上京。
“衡儿如何了?”
书衡似模似样的感慨,却忽听半壁传来呵叱之声。一行人驻了足,往那方向看去。却见那方向团团围随了二十多丫环婆子,还停着一架双人抬软纱坐蔸。一个趾高气扬的纱帽女子正娇声喝骂:“瞎了眼的!野牛□□出来的,乱钻!”
书衡更囧,感觉大师真是会说话。如果将来有了儿子,那这番话天然是预言,还宽了袁夫人的心。如果将来还是没遗憾未能得子,那这番话就变成了含蓄的提点:不必过虑。不要多想,命里不该有的,强求不来。但看看袁夫人眉梢眼角,藏都藏不住的镇静,明显只想到了前一种-----如许也好,书衡冷静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