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低,眼睛看向郊野,不与姜照对视,“师妹,我传闻唐国公府强行求亲……你的难处是否为此?密信的事于此有关么?这话原不该我说,不过徒弟拒亲的行动我非常支撑同意。京都离家千里万里,朱家又是显赫高门,师妹若真出来,恐怕会受委曲。”
季逸峰道:“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不是你欠我,是我为报师恩做分内的事。你别感觉过意不去,我只怕做得不敷。”
“叱!”她一夹马腹,催马而行。
虽为对于恶人,可于一名画师来讲,把画技用在这上头倒是极其违背品德的。
他说得含蓄,她又岂不明白未尽之意。他一个不知情的外人,能把传闻的朱家求亲和密信联络上,难为他了。“师兄,多谢你情意。”
侍从追上来,“女人,季公子,老爷在前甲等呢!”
只是时候不对。她记得当年是她独安闲亭子里散心,邻近中午才有朱仲书仓促而来,名为偶遇,也许就是得了她的行迹用心把茶煮到她眼皮底下。可现在她们父女出城时候尚早,朱仲书如何提早在亭子里等着了?
踩着木栈道往亭子里走,脚底和木板碰撞出笃笃的声音,离那人越来越近,江风吹过来他煮茶的香气。父亲姜骅抚掌而笑,“好清气!”
季逸峰却控马技术不佳,明显是他掉队,却一时没刹住,直跑到前头好几丈远才愣住,姜照笑着策马到他跟前,他有些宽裕,神采微红。
可走到近前他的笑容就游移了,看着朱仲书的脸似在思考,明显是感觉在哪见过。他大抵已经忘了两年前的汙水山上,曾与面前人有一面之缘。
朱仲书白衣超脱,玉簪束发,翩翩公子如玉如翡。姜照打眼在他身上一转,就移开去看四周了。茶炉,香事,江南点心,洁净体统服侍在旁的仆人和保护……这统统都和当年一样。
他多年沉浸于临摹之道,揣摩运笔的工夫可谓登峰造极,偶然临出一幅前人画作出来,连题跋都仿得分毫不差,几可骗过画院最资深的鉴定徒弟。这份功力如果用在捏造名画上头,他现在早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但是捏造,另有一些连她本身都不肯意想的陈年旧事。
她本日出府就是为见他,看看曾经的夫君现下是甚么德行,可真见了,又感觉此来无趣。
朱仲书从速呵叱家奴,“下去!”
姜照笑眯眯一语道破:“朋友路窄,爹,这是唐国公府二少爷,名满京都的朱大才子。那年我们登山,朱二少爷也登山,您忘啦?”
姜照放马向前,带上人跑走。春来郊野如碧,她一身红衣光鲜而热烈,季逸峰谛视半晌,悄悄叹口气。
一语激起姜骅火气,“呵,你家有何了不起,我就无礼猖獗了,你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