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柔展开眼睛,外头的呼喝声让女人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惊骇。夏泽的军队骠勇善战,但风格也一样以疏松蛮横著称,女人落在兵士手里的早于可想而知。陆柔赶紧唤醒了怀里的大女儿。
夜的沉寂俄然被突破。
“阿年,你醒了?要喝水么?手还疼不疼了?”一个听上去轻荏弱弱的女声,连续串的题目带着清楚的焦心。
陆柔也一时踌躇起来。她这仁慈,是在多少年颠沛流浪里头都没消逝了去的,是在不忍心将这个受伤的汶鼎兵士留在这山洞里。
陆昔华仿佛因为她暗哑粗粝的声音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已经入夜了。”
女孩子对他露齿一笑,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和轻巧的腔调让何勋莫名地出了身盗汗。
她还不到四十岁,在穷乡僻壤艰苦求生的磨难并没有消磨掉这位当年小镇上第一美人的标致高雅。陆柔出身大户人家书香家世,十七岁的时候便考上了汶鼎医学院,当年那可算是名动一方的才女加美人。可不想三年以后,她却因为有身被黉舍辞退,回到这边疆小镇上。未婚先孕让陆家名声丢尽,而随之而来的便是陆家家道中落,陆柔便过上颠沛流浪的日子,终究只得在这大屯村安宁下来,下嫁与村里的木工,那男人诚恳巴交,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对陆温和陆昔华母女体贴备至,没过两年,便有了陆霜年。
陆柔伸手抚弄了一下陆昔华乌黑的头发,算作是安抚,随即转向陆霜年。
我曾年幼无知被你耍弄,现在再不成能!
陆霜年闭了闭眼睛。她的嗓子就是毁在这里,她记得很清楚。夏泽的军队并没有开进大屯村。那些坦克和装甲车停在村庄内里,然后将它们装载的炮弹对着这个小村落倾泻一空。半个天空都被爆炸和火焰染成红色,滚滚的浓烟向上升起,坦克履带排挤的声音里异化着凄厉的惨叫。陆霜年家的三间半旧屋在第三发炮弹落下来的时候完整坍塌,而她敬爱的姐姐还没能从屋子里跑出来。
陆霜年就着陆昔华的手抿了几口,水里带着点异味,或许另有些沙子,不过到底让干涩疼痛的喉咙获得了舒缓。她试着开口说话。“现在甚么时候了?”
陆昔华也仓猝站起家来。她看了陆霜年一眼,却俄然想起甚么一样开口道:“娘,我们救的那小我如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