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幽心中略有歉意,但是到了现在,她更加不敢与他相认了。她转头不再看他,带着飞萤分开了旧宅,走出很远时,听到他还几次在弹那不甘的曲子。
几步以后,墨紫幽的步态俄然就变了,多了几分娇态和孔殷,每一步都踩得恰到好处,她走到厅门前,抬手假做拍门状,口中在唱,“……乘着这月色,又到了西明巷了。此是第一家,不免拍门则个。开门!开门!”
他们沉默地对峙了好久,彼其间只余下两人长是非短的呼吸声,灯笼里明显灭灭的光芒落在他们脸上,映得他们的面庞时隐时现,变幻不定。
姬渊有些惊奇,墨紫幽唱得这一句段是《红拂记》里《侠女私奔》一出中红拂夜访李靖时的唱词。墨紫幽不过见他唱过一次,竟然就把他的步态学了个十成十,又加上她音色清婉,竟也把他的唱腔仿照了十之七八,可见天禀之高。且,她是女子,扮起红拂来自另有一番说不出的味道
她没有转头,伸手拿下了门闩槽里的长剑,飞萤一下就撞开半扇门冲了出去,瞥见她就吃紧道,“蜜斯,他有没有把你如何样?”
“如何?莫非四蜜斯嫌伶人是下九流的玩意,不肯与我为伍?也对,大师闺秀讲究去处有举,言语有方,的确是不能沾惹这等事。只是——””姬渊的眼神变得有些挑衅,他笑,“只是四蜜斯在人前看似端庄守礼,实则生天反骨,背叛乖张,底子视那些礼教端方如无物。你都可深夜去乱葬岗上掘尸开棺,现在再坏一坏端方又如何?”
“我是听下人说那龙鱼早晨满身都会收回金光,以是就想去看一看——”墨云飞怯怯道,又安抚封夫人,“娘,你别哭了。”
她语气轻缓,“信赖我,姬渊,我可不是在虚张阵容。”
墨紫幽不答,她晓得本身彻夜的确是打动了。她也清楚本身这番打动之举虽是为了墨紫菡,又何尝不是为了她本身。她警告姬渊阔别墨紫菡,也意在警告姬渊阔别她本身。就如同姬渊说她是个极可骇的人普通,他于她而言也是一种既特别又可骇的存在。
“好!”他抚掌大笑,他先前不过是想戏弄戏弄墨紫幽,看一看她畏缩的窘态罢了,现在竟是一下被她挑起了兴趣。他道,“我从未唱过李靖,不过,本日为四蜜斯当一回李靖又何妨。”
姬渊倒是广袖一扫,带起的劲风猛地将门关上,他劈手夺过墨紫幽手中的长剑往门上一扔,长剑在门上轻撞稳稳地落在门闩的槽中,厅门顿时被闩住。
又一瞪眼看向服侍墨云飞的两个丫环,“你们是如何服侍主子的,竟然放着他一小我去湖边!明天十足发卖出去!”
封夫人不答复,却又悲伤又活力地问他,“你为何这么晚要去看那甚么龙鱼!”
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才有几个粗使婆子闻声她的喊声仓促赶来,飞萤早已在湖里抓住了墨云飞正带着他游到湖边。
墨紫阴悄悄回到墨府已是酉时末,她正和飞萤穿过花圃欲回东小院,俄然从花圃小湖的方向传来“扑嗵”一声水响。墨紫幽一怔,心中莫名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抬脚就向湖边跑去,远远就瞥见湖水里有人在扑腾。
“蜜斯,别听这疯子胡言乱语。”飞萤有些愤恚地小声道,墨紫幽如果真敢在这里唱戏,一旦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