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本就够冷了,冬夜里更是寒气砭骨。幸而堆栈三楼的上房全都烧着地龙,夜里还算和缓。可枝枝还是不放心,又叮咛人从马车里拿了一床被子来,上好的绒被轻浮保暖,铺在床上看着就和缓。
安设好了楼音,枝枝叮咛香儿将用过的热水端出去倒了。正巧遇见堆栈老板,老板便赶着上来献了个殷勤,抢着要帮香儿倒水。内里冷得人止不住地颤抖,香儿也想早早归去捂着被窝,因而将水盆塞给老板便回身回了自个儿屋子里取暖去了。
季翊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说道:“没甚么,一堆雪罢了。”
看着老板抱着火盆走远,季翊才将背在身后的手转了出来。稳稳地把手抬到胸前,手内心一只雪花堆成的小猫,胖乎乎的身材,粗糙的五官模恍惚糊的,看起来有些张牙舞爪,固然它并没有牙齿。
“你又加一床被子,是想捂得我出一身臭汗吗?”
枝枝这就下楼去安排人手了,她们的马车安设在后院,临幸前她要再去盘点一下施礼。雪还在零散地飘着,枝枝捂紧了大氅,紧紧抱着怀里的手炉,走到后院挨个盘点行李。盘点完后便让车夫们把马车驱到前面去,候着楼音出来。
“给。”季翊伸手,摊在楼音面前。
楼音站到火盆边上,说道:“再去点几盏灯,屋子里太暗了。”
枝枝哦了一声,看他嘴唇发紫,想是连夜赶过来受了冻,因而问道:“如何不通传一声呢?”
小二忙不迭烧好了一盆银炭,奉上了三楼。枝枝接太小二送来的银炭,找人验过了才放心端进了屋子。现在楼音穿戴一件月白绫缎小袄,暴露纤细乌黑的脖子,在暗淡的屋子里像是发着盈盈光芒普通。
堆栈老板晓得,多数是京都里哪位朱紫出来了,只是为何不去驿站反而来了他这堆栈呢?
待统统都办理安妥了,楼音才慢悠悠地走下来,身上裹着毛茸茸的狐毛大氅,通透乌黑,她慵懒地看着上面的人,仿佛还没睡醒一样。
夜里太冷,他反正也没有睡意,便坐起来透过马车窗户看着楼上的灯光。后半夜俄然下起了雪,但毕竟是初雪,下得小,季翊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直到楼上传来动静了,他才睁了眼,走下了马车。
站到他面前,楼音一时又不知说甚么。问他何时到的?枝枝早奉告她了。为他为何来?密信里写得清清楚楚。楼音实在无话可说,便作算了,径直出发吧。
楼音摆手说不消,归正也要安息了,便姑息着吧。
“这是甚么?”
不料季翊却猛地退开老远,看这碳火像看恶魔普通,他说道:“不消了,我不冷。”
她扭头就走,季翊也径直跟上,只是步子跨得大,与她并排走到了一起。
得,人家不承情!老板没好气儿的收走火盆,嘀咕道:“还看不上我这黑炭呢,上好的银炭全送到三楼了,您有本领倒是上去啊。”
堆栈老板直叹本日是中了头彩了,堆栈里来的都是些不俗的客人,只可惜他这小庙实在地盘有限了。这荒郊野岭的,只他一家堆栈,常日里人到未几,只是本日高朋一来就包了全部三楼,那里还腾得出地儿来。
楼音虽没看清那是甚么,但恍忽也是晓得那是无形的,现在落在地上成了泥状,倒完整看不出来本来究竟是个甚么样了。
刚到酉时,枝枝便醒了,她轻手重脚地走出去,香儿等侍女已经在内里候着了。
枝枝一边铺床一边说道:“主子,您可不能小瞧这夜里的寒气,奴婢刚才去后院里走了一圈,差点把手脚都给冻僵了,今晚太冷了,您还是多盖点。转头着凉了,奴婢可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