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记得那套细麻衣裳,是孟瑄在庐州买了料子,让裁缝量着尺寸给何当归做的,专门挡路上的风沙,并且这类麻料很奇异,火点不着,却又轻暖透气。何当归要把这衣裳送给一个丫环?真的假的!
孟瑄疏忽了偌大一只会动会笑的青儿,一双深黑的眼瞳胶葛着何当归,嘶哑的嗓音收回诘问:“为甚么说那些话?我纳多少美妾,你都无所谓吗?为甚么要将我送你的衣裳给别人?”他解开夜行衣的第一粒纽扣,一枚晶莹剔透的弯月形美玉从中衣里滑出来,他的剑眉打成一个玉结,负气地说,“明天我也把它送人。”
黑影是一个黑纱遮面的高大男人,青儿瞧着很有两分眼熟,下一刻,那男人一摘面纱,不是孟瑄又是谁?
孟瑄不再跟她辩论,只是让碧螺去冷嬷嬷那边学两天端方。碧螺从天国跌落天国,擦着眼泪下去了。
碧螺一僵,觉悟过来,她刚才一时焦急忘了自称“奴婢”,没想到七爷是个如此严格的人,跟他平时对待何当归的态度判若两人!碧螺伏在地上瑟瑟颤栗,哭得非常悲伤。
何当归跌坐下去,青儿满面担忧地上前扶着她,白胖的手悄悄摸着她的额头,很无法地说:“亏你还是当大夫的,莫非不明白高油高盐的点心不能每天吃?你看你,站都站不稳了,必定是高血压的前奏,让你忌口你不听,还嘴馋的要命,让我说你甚么好!”
碧螺非常巴望地看一眼那套细麻衣裙,咽了咽口水,仿佛下一刻就要点头了……青儿心头一紧,看着这个花红柳绿的俏丫环,总感觉她机警过甚了,她的眼神的确就像透过衣裙,看到了它背后的寄意,带着赤裸裸的神驰!青儿不由悔怨起来,做甚么撺掇何当归买丫环?买回了一个闹心的!
何当归叹口气,斜了孟瑄一眼,道:“看你招得她,好好一个美人儿哭成泪人儿了,归正七爷大老远的回了京,不成能只住一两天,这些调配下人的噜苏小事,等七爷安息好了再说吧。这会子口干舌燥的,人也不免火焦火燎的。”
孟瑄呼吸一窒,沉默半晌方说:“既然如许我就真不客气了,我传闻,西郊庄子里急缺两个点心徒弟,花高价聘人,至今聘不着一个技术好的徒弟。既然娘子舍得她,那我让熠彤送她去庄子上。”
孟瑄瞧着那一张让他又爱又恨的乌黑素颜,内心说不出甚么滋味儿,她看上去是那样安静淡然,瞧不出一点儿欢乐模样。本来她真的忘他忘得完整,孟瑄心底掠过一道苦涩,忍不住又想起那碗孟婆汤来,他至今都没有机遇问问四叔孟兮,为何要哄他喂何当归吃药。
明天他传闻都城产生的事,骑马行了一夜,悄悄潜入孟府。只因父亲孟善命他用心打理北直隶的军务,还立下了军令状,他现在半途跑回家里,是不能见任何人的。何当归、苏夫人、乃至家里统统人,都不成以见。
此话一落,青儿一惊,碧螺一喜,不明白又模糊明白了孟瑄的意义。莫非他看上了碧螺,要向何当归讨要了搁在他身边?
何当归连抢四五下都被孟瑄避开,孟瑄的步法比她的精美多了,他轻巧敏捷如猿猴,她笨拙迟缓似狗熊——这是旁观者青儿心底的由衷观点。何当归使出本身十八般技艺,奋力夺了半晌,只累得气喘吁吁,却连孟瑄一片衣角都抓不到,明显是个近在面前的人,出拳打时,他已不在原地了。
保定侯治军极严,一旦被抓,毫不是闹着玩的,本来孟瑄不筹算在白日里现身,但是……何当归竟然把他送她的衣裳赐给丫环!她那么多衣裙,为甚么单赏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