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恕半侧着头,以视野的余光高低打量着陈滢,啧了一声道:“在陈三女人眼中,我们刑部的官员,仿佛都没甚么用处啊。”
她握着那沓纸,没有诘责,亦无不满,身上的气味安静而远,有若面前的一脉平湖,而她说出来的话,乃至亦是与此无关的。
逃奴加盗窃,此事可不算小,世子夫人便想上报府衙,世子爷倒是个怀旧情之人,约莫是顾恤娇杏被他宠过一场,因而便拦下了夫人,只说那不过一个丫头罢了,跑便跑了,一旦报了逃奴,无异于将她逼上了死路,到底有伤天和。
裴恕一手抱臂,一手支着下巴,如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会,蓦地将那挑起的眉毛又往上抬了抬:“如果本官不该了你,怕是女人你便要在那小折子上,好生记上一笔罢?”
这是她早就推测的成果之一,只不过比她设想中来得快了些罢了。
“如果有人将她手足捆住,再塞住嘴,扔进水里,那也一样是能杀人的。”陈滢说道,语气规复了往昔的安静,“别的,以迷药、酒或其他事物致其晕迷,再投之入水,亦是一种体例。”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一沓纸来,拿在手里“哗哗”地甩了两下,挑起了半边眉毛:“如果我说,我已经拿到充足结案的供词了,陈三女人信还是不信?”
好端端俄然就没了个丫环,且还是世子爷的枕边人,掌着一院外务的世子夫人自需动问。不想,那小臻却俄然跳将出来,只道娇杏逃窜了,还说她屋里好些值钱的金饰也被娇杏卷了包儿。
“我会的。”陈滢立时点头,就像是底子没听出来他语中的嘲弄之意:“大人所说的每句话、大人在查案时的每个步调,我都会详细记实在册,择机呈予陛下。”
裴恕怪笑了一下,挑眉道:“如何着?陈三女人莫非另有别的证据,证明娇杏不是投湖他杀?”
纵使多出了一个“请”字,她的语气倒是没有窜改的,安静到呆板。
“皮外之伤,现在再难验出了。”裴恕点头说道,似是并没重视到,他的耐烦正在变得好了起来:“至于迷药之类的东西,这尸身泡在水里充足数月,甚么都泡没了,还如何查?”
这份供词是由五位证人别离供述的,此中三人是兴济伯世子院儿里的仆妇,另另有世子爷并夫人的供词。
陈滢也没跟他客气,接纸在手,只扫了一眼,心底刹时间一片冰冷。
她顾不上再去存眷裴恕,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他转开视野,望着娇杏的尸身,乌黑的眉皱了起来,语声也转作惯常的冷厉:“死者在水底泡了三个月。即便是最有经历的仵作,也难以验出皮外之伤。方才我的人已经历过她的骸骨,结论有三:1、骨头并无发黑迹象,就此解除毒杀能够;2、四肢与头骨皆无缺,就此解除击杀能够;3、喉骨处无缺,就此解除扼杀能够。”
这还真是一份供词,且目测还相称完整。
“两个月前,小臻就被发卖了。”裴恕的语声响了起来,仍旧带着多少漫不经心:“至于发卖的来由,倒是这小臻不敬主母、行事张扬,因而世子夫人便作主打发她走了。”
极其高耸的一问。
不过,即便如此,他这说辞也还是太片面了些。
她本来就不是易怒的人,方才那阵狠恶而长久的情感,也在与裴恕的对话间,在拿到这份供词以后,尽皆散去。
裴恕的面色,微微一变。
陈滢微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裴恕对于行刺手腕的观点竟然颇深,这短短一篇话,却点出了最为遍及的三种杀人情势。本来,这位裴大人还是个很有经历的刑名官员,怪不得会调去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