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到底是常往外跑的,行动力不凡,很快就把车子挪开了,门路得以通畅,世人便与郭婉道别,各自登车。
她曾经两次从东门出入,城门表里统统如常,这便给了她一种错觉:山东的灾情应当已经获得了节制,就算有些题目,也只会是上层修建层面的题目。
现在恰是朝阳初升,天光光辉,但是,这些人却一个个面黄肌瘦,神采麻痹,就这么席地坐着或躺着,人群中偶尔可见一两顶破帐篷,细木棍儿支撑着灰朴朴的帐顶,在晨风中闲逛得像是顿时就要倾圮。
待马车驶动后,陈滢从车窗中瞧见,郭婉一向立在道边目送,做足了礼数。
她的脸俄然就涨红了,面上神情近乎于耻辱,咬着嘴唇道:“她……她才来没几天,还不大懂端方。姐姐们……别见怪。”
除陈滢外,车中世人皆是一怔,李惜乃至这时候才重视到车帘被拉上了,面上有了种后知后觉的讶然,但却没说话。
她这话说得又亲热又天然,倪氏看了她一眼,倒是感觉这位裘四奶奶和顺知礼,就是凑趣人也凑趣得不那么叫人讨厌,便利落地点头道:“如此也好,有劳你操心。”语罢又转向陈滢与李惜,面上的笑容比方才逼真了些,道:“你们也下来坐坐,一会儿还得赶路,那车里确切气闷。”
这行动无疑有些高耸,陈滢目注于她,叶嫂子倒是一言不发,沉默地退回原处,持续呆坐。
微带着点口音的官话,听来倒不像她的人那样机器,只是声音非常的低,入耳时有如铁器摩擦。
倪氏是世人中独一的长辈,此时听得郭婉所言,便接下了话头:“裘四奶奶太多礼了,车轮拔缝最是费事,幸亏这还是在城里,便是现归去叫人换也是成的。如果在城外可就很费事儿了。”
没了韩家车辆挡路,李家马车很快便驶出了外城。
陈滢幂篱下的眉峰动了动,却未言声,唯视野扫过车马火线,却见远处城门边停着数辆骡车,车厢颇大,上头像是装着很多货色,车辕还插着很大的韩家商旗,除此以外,有一架玄漆马车也杂在其间,想来就是郭婉乘坐的。
陈滢对此倒是恍若未闻,只温馨地持续着方才被打断的事情――擦拭弓箭。
倪氏明显对前番景象早就知悉,此时闻言便笑了起来,掩袖道:“裘四奶奶真会说话。”
陈滢与她一样震惊。
如许和顺风雅知礼的女子,极易予人好感,李惜便笑道:“这裘四奶奶倒是个利落的性子,又知书识理的,真不像商家女。”说着便又感喟,道了句“可惜”。
经她发了话,世人自是无有不从,因而郭婉便命人摆上椅案,世人便坐在道边安息。
“走远些,再看。”叶嫂子俄然说道。
从城墙到护城河的坡地上,或坐或站着很多人。
一时候,车厢里无半点声气,唯车轮收回“咿呀”之声,想是正驶过护城河上的木桥。
这些流民如一脉灰黄的、毫无朝气的死水,漫向远处。
本来她是去外头看账的。
不知为甚么,陈滢总感觉,郭婉的呈现有点诡异。
轻且细的声音,仿佛风一吹就会断,随后她便往车头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有点哀怨。
但是,望着面前的景象,她才俄然弄明白了一件事:李珩书房里那种压抑与严峻的氛围,到底从何而来。
陈滢闻言并没说话,一旁的何绥却轻笑地接下了话头:“韩家在登州府也是驰名的富户呢,韩老太爷又是出了名地心疼外孙女,裘四奶奶的日子实在过得还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