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日子说快也谈不上快,说慢也实在快了些。恍忽几日,便到了八月十五。
“已经筹办得差未几了,只差些细碎东西补上了便安妥。只不过……”
秦牧民本觉得我只是问账簿的事,稍稍放下心来。未曾想我第一个发难的便是成琬心,秦牧民不由得盗汗又冒了出来。
号衣是早几日便送来的,是一件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曳地望仙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丝银线交叉绣制一副嫦娥奔月图,圆月用银线绣制面貌,加以金线填满,高高的吊挂在颈后的蜀锦衣上,嫦娥满身自脚边绘制至腰部,增加流苏制成嫦娥长发,显得栩栩如生。而玉兔则端坐在衣尾,昂首看着嫦娥的身影。整件望仙裙共同中秋骨气的特性绘制而成,裙领缀满颗颗大小不异的西海珍珠,显得华贵非常。
秦牧民从速将账簿递到我手上,叙叙地向我汇报这几个月来各宫的开支。“这几个月除却各宫的月例银子以外,根基属于普通开支。只是近两个月因为要筹办中秋家宴,因此多量量地采购所需物品,在此项上开支略大,目前达到一万两银子的花消。”
小徐子倒也恭敬,朝我行了个大礼,方回话道:“主子粗苯,不过是个后厨的杂役寺人。若不是本日中秋家宴繁忙,韩女人身边的人实在分不开身,也轮不上主子来走这一趟差。”
我本就偶然胶葛于此,不过是给他点个经验罢了,叙叙再问了些账面上的琐事,便将账簿偿还于他。
说话间嫣儿已经烹好了茶,此时还热热的极其烫手,因此只是放到我与韩萱之间的桌子上,福一福身便退到我身后。
我手上拿着金丝美人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眼睛倒是盯着桌上的茶,眉眼余光却睨着秦牧民看。“秦总管谦逊,本宫领着代掌后宫之职,却不敢不为皇上多多谅解下人。”说罢,我便抬眼表示嫣儿。
镜中人不时候刻都在刺痛着我内心的神经,提示着我的身份。今晚,多么醉歌燕舞,珠光宝气,纳兰默已经成了畴昔,而我还是以央国八公主的身份活着,仿佛我一向都是如此华贵不成亵玩,而纳兰默不过是中午醉梦一场不谨慎坠落的桃花源地。
但是到底不过是些小手腕,我如果明面上管起来,到底会落得个小题大做的名号。细细想了会,便道:“这事也别再往外说了,到本宫这里为止。嫣儿,你午后去请秦牧民过来,就说本宫想看看这几个月的账簿。锦兰,你先一步去请韩女人过来,便说本宫这里得了些上好的茶叶,想与她一同品品。”
说罢,小徐子便向我重新福了个大礼,便朝着永巷的方向退去。
“微臣给温华公主存候,给韩女人存候。”秦牧民此时余惊未散,朝我与韩萱各自福了下身,身子都有些不稳。
现在虽不是隆冬,无骄阳蒸腾,但毕竟邻近中秋,秋风暴虐不逊夏季,秦牧民做到总管之位已年近三十不足,在秋风里站上一两个时候便会吃不消。
本日的风仿佛冷了些,带了多少阴气,头顶鸿雁成群飞过,我却来不及细赏,扑了一下秋风打了下寒噤。
小顺子见我饶有兴趣地模样,越见得色,便说得更是努力:“主子暗里里头问了小德子,主子您猜如何着?小德子说,是上头有人下了令,大事上不与韩女人计算,但是在小物什上,不管韩女人要甚么,都先拖上一阵子再说。”
我冒充体贴:“劳秦总管久候,扑了这么久的秋风莫要似本宫如许染了风寒,快喝下一杯热热的茶解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