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才听宫人提及,上卿可邀大巫出宫看诊,就冒出这么个上卿,楚子苓心中倒是升出些许但愿。楚王那边她是不想去凑的,但若能多治些上卿,是不是也能多条门路?非论是悠远的申县,还是楚国其他地界,外出逛逛,总好过一向困在这楚宫当中。
这女子怕是来源不凡。
一只冰冷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腕子。
这也是楚子苓来到这个天下后,见到的最像当代“士大夫”的人。不过申公并不是士大夫,他是楚国上卿,是真正位于顶点的那一小撮权贵。
楚子苓也坐起了身,拥被掩住胸口。她的夜目力可比蒹葭好上很多,只一眼,就看到了那如同萤虫的幽蓝眼仁。站在夜色当中,那人衣衫尽湿,长发滴水,一双蓝眸蕴着难以粉饰的苦痛。只一顿足,他就大步闯了出去,连沾着泥污的鞋履都未脱去,就这么狼狈不堪,又失魂落魄的奔到了楚子苓面前。
清算一下,两人便回了小院。简朴吃过晚餐,窗外竟落起雨来。秋雨湿凉,非常让人生出些难过,楚子苓便把院中婢女都唤来,聊些郑国或是楚地的妙闻,直到夜色深沉,才上床歇息。
狼藉的心神立即收敛,楚子苓徐行走到了那男人身边,躬身施礼:“吾乃巫苓,敢问申公那边有恙?”
自那日起, 巫瞳就再未呈现在楚子苓面前。不但如此,连夜间那些声响也消逝不见。小院才有多大?楚子苓都思疑, 巫瞳是不是搬了出去, 不然怎会连一点动静也无?
在手肘处捏了一捏,楚子苓扑灭艾条,使回旋艾法,在肘窝一侧的尺泽穴缓缓施艾。其合用阿是穴结果会更好一些,但是这申公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呼痛之人,还是拔取更保险的穴位为好。
“汝等能够外出?”忍不住,她对带路的宫人道。
公孙黑肱不过是郑国来的质子,又温驯良良,那里比得上这类大国上卿?楚子苓笑道:“那便好好为他治病,说不定也能换来赏识。”
很快,她便回到了巫舍前殿,定了定神,也缓了口气,才迈步入殿。身为巫者,即便见到高官也要摆出一副淡然姿势,这源于身份的自傲,才是巫者保持奥秘性的关头。但是当看清殿内那人时,楚子苓却几乎失了神。那人实在太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了。
“有人难产,汝能够救?”
屈巫放下袖摆,微微点头:“有劳大巫。”
如此沉默的又走了半晌,劈面仓猝忙赶来个宫人:“大巫,申公道等在巫舍,还请速速前去。”
他乃至都没称她“大巫”。楚子苓有些明白了此人的脾气,也未几话,只道:“可借伤处一观?”
那宫人笑了:“又有那边,能比得上宫中?不过待到夏季,偶然能随大王前去渚宫避暑。”
雨声仿佛更大了些,另有模糊雷音。正半梦半醒间,只听“嘭”的一声,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一阵吼怒北风卷了出去。
青烟袅袅,艾香扑鼻,屈巫有些惊奇的看着正在施艾的女子。这可不像平常艾法,而是让艾条悬在半空,固然有些灼感,但只是皮肤微红,没有半点烫伤的迹象。而那艾条轻转,带来缓缓热意,也让本来难耐的疼痛垂垂减缓,变得温馨。光滑无茧的素手,悄悄扶在臂上,只看她的样貌身形,到不像个巫医,更像养在深闺的娇女了。
不过他并未再问,只让从人退了下去。蒹葭端来艾柱,又取过凭几,帮他撑起伤臂,便退到了一旁。或许是被申公的严肃气度吓到,她低头屏气,哪还敢上前帮手,乖的跟鹌鹑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