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园咬着嘴唇,心机展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嘻嘻一笑,一副女地痞的口气。

畴昔在梁山,如果有哪个豪杰千辛万苦说上了媳妇,那的确是全山过年的节拍。新郎定然是祖坟冒青烟,连摆三天的宴席算是少的。来赴宴的各位兄弟们一个个眼冒绿光,一人一声“嫂子”,就有把新娘子吓哭了的。过后再来个摆擂比武、醉饮而归,必然要纵情才罢——那已经不但单是对新人的祝贺,更是一群孤傲人的狂欢。

但大多数人都自重身份,死也练不出王矮虎那等脸皮和恶棍——谁让他抱着晁盖的大腿嚎啕大哭,以死相逼呢?也没有他的那份构和力——谁让他在江州时奋不顾身,替宋江挡过刀挡过枪,挡过官兵的箭雨呢?

这才想起来从速直起腰,挺胸昂首,就是不太敢回身。额角沁出细细的汗。

内心俄然没出处的一酸,立即回道:“嗯,关你甚么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仿佛是过了长长的好一阵,才听他一声低低的:“你别负气。”

动静传出去,全部梁山泊,从山顶的聚义厅到山下的养鱼塘,全都静悄悄鸦雀无声,满盈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梁山第一鄙陋男、矮脚虎王英要娶媳妇了。娶的是山东第一美人、一丈青扈三娘。

“你不明白!我……”

“有干系么?”

虽说那女人生得比他还磕碜,端倪间模糊神似李逵,但是在新婚宴上,也被众豪杰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捧成了嫦娥貂蝉,度过了她平生中最夸姣的一天。

突破了统统的尴尬和沉寂。

一番话说出来,实在内心已经悔怨了,没出处的有些后背发毛。这番“弘论”说不上惊世骇俗,毕竟有些离经叛道,是个“不守妇道”的苗头。特别是这话对武松说出来,无异于刀尖上跳舞,冰面上行车。凡是他对她的信赖略微不到家,或许就会产生些不成清算的结果。

扈三娘沉默一阵,悄悄嘲笑一声:“我想也是。他如何会给我出这么损的主张。”

能说出负气两个字,这情面商真是进步了很多,记性也不差。只可惜,有些事,他约莫永久也不会了解。

“孙二娘还能把她老公扛在肩上走路呢。”

潘小园严厉答复:“因为那制定庇护费的数额,是我卖力核算的呀!”

潘小园不敢再跟他顶撞。正局促着,内里咚咚咚一阵短促跑步声,接着一声孔殷火燎的“大哥!”

她扑哧一笑:“才不是!郓州东南有个齐家堡,晓得么?”

“那当然。”

武松脸黑了一刻,偷眼看到劈面一副大喇喇看戏的神采,才镇静笑起来:“我又没赢她,人家看不上我。”

“别说!”武松立即打断,霍的站起来,小木棍一扔,大踏步走开,“甚么都别奉告我,我还想在梁山混呢。”

“那就是瞧不起我,瞧不起我们兄弟义气,梁山再好,我可也不来了。——别说我,这里的大半兄弟,怕是都得顿时打包走人。”

潘小园吐出一句憋闷已久的哀叹:“你不是说你们混江湖的,不对局外人脱手么?”

“武二明白了。”

“因为扇子是我捡的,只是为了让你正眼瞧我一瞧。现在该说的话都说给你听了,我得从速给它毁尸灭迹,不能让林教头发明了。”

潘小园内心一暖,的确想就此抱住他蹭蹭。公然是他的脾气。宽以待人,宽以律己,此人倒是表里如一。

一阵喧闹由远及近,时不时来上两声噼里啪啦的怪响,是走了调的胡琴喇叭。吹打得内里天昏地暗,一队惊鸟扑棱棱地逃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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