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喜得脸都有些红,连连包管本身要极力作文,跟着方提学进了县学。

课室前有一列书架,上摆着些经史旧书和门生月考的文集。

院里修得比内里更清幽:倚墙有几竿修竹,轩窗下芭蕉半掩,院西爬一架葫芦藤,碧叶间间杂几点初开的白花。庭中青石铺地,用碎卵石攒出一道蜿蜒小径;道旁两侧贮水缸里养着碗莲,莲下金鲫鱼鳞光时动,说不出的沁心恼人。

宋时先一步晓得了他的意义,就立即打发财人送信归去,让老父抓紧清算宾馆、备办宴席,告诉本地名流才子筹办陪游。这类迎候上官的正式宴习,按例是要叫教坊司伎女婢宴的。不过迎候学台最好要风雅的、会作诗的,他们县里这些伎女只会丝竹、歌舞、蹴鞠,连个驴球都不会打,也就只幸亏核心配个乐、站个群演……

这禀启里用的都是宦海套话,上面写得千篇一概,上官实在也不细看,大抵上用词尊敬、格局不错就行。他刷刷几笔写好,便叫人到街上买了大红禀函、白棉套封,将禀启连同武平县快马送来的土仪装好,上给方学政。

宋时眼睛更亮,一下子悟到了他的真意——方提学对他真十二分的厚爱,不但肯像他想的那样指导他作文章,还要借着评文抬他的名声!

他在信里安排好了墨客们的用处,叫家人飞马归去报信,又代他父亲写迎候提台的禀启。

县学离他要下榻的府宾馆不远,世人朝县学去的时候,宋时就先叮嘱家人到宾馆洒扫,在屋里点上香、摆上冰盆、备好饮料点心,等世人观光返来好吃用。

府宾馆这几天也重新装点一新,劈面便有假山隔断视野,将本来四方的馆舍衬得盘曲幽深。提学所住的院子上挂着前朝御史题的匾,两旁挂着一对“登堂尽是论文客,入箧从无不法钱”的木刻楹联。

方提学看着他眼睛发亮,满面高傲的模样,也不由笑了笑:“以实心做实事,你倒是个研习实体达用之学的苗子。不过这实学也要以经学为本,你才刚过了县试,经学尚不踏实,不成为了末节干碍本业。”

算了,才伎不敷,就才子上吧。归正方大人也不是那种好歌女的人,与其赏妓乐歌舞,不如赏诗词书画,万一得大人点评几句,还能给他们县里的才子们扬立名。

宋时满口应道:“门生不敢,门生蒙教员取作生员,师恩难报,莫非不思再考乡试、会试,来日龙虎榜中再与先生续师生情?”

方提学的手便从水面上收回来,在陶盆外悄悄碰了一下,感受着指尖凉意,含笑道:“弄如许精美的东西倒是有些破钞物力了。”

城中就有两所社学,社学虽不是县学那样官修的砖房瓦舍,但屋子也像是近期补葺过。院墙、房舍,四壁都是平整的灰墙,从窗台边看,那墙壁都有人一只手宽,健壮得很,内里也粉成乌黑的墙面,迟早读书也不会太暗淡伤眼。

提学下榻的房间也普通陈列得散逸:书案头摆着小巧的松石盆景;几上供一支细颈花瓶,插着半绽的粉莲;倚墙书架上摆几套新书;墙角处随便安插几处黄杨根雕木架,上摆着轻烟袅袅的山川盆景。

宋县令招手叫人奉上酸奶冰糕,笑道:“也好,白日里太热,门生们都没甚么精力。午膳便由下官等人陪侍,早晨下官安排宴席接待老先生,再叫这些学子来侍宴,到时候大人也可尽意考较他们。”

但方提学出来看时,却见学舍内里的粉墙刷得极干净,走廊一面墙上贴满生员的功课,文笔字体皆有可观处,纸边有教官用蓝笔写的点评,看得出字字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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