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桓凌倒是才情勃发,写了一篇论办讲学会时为何宜俭不宜丰、宜静不宜乱、宜古不宜时的文章。内里没提半个“苏”字,只是有条有理地报告办大会的目标,以及如何择地点、延明师、结良朋,将大会办成个高低一心、学风稠密的专业学术集会。
宋时有些刻薄的想着,不过看在他生了个好外孙的份上,还是点了点头说:“徐兄放心,桓大人与我都不是那等背后论人是非的人。”
他晓得这场大会办出来给他们府里添了多少好名声。提学大人不说,巡按与布、按二府的上官和那几府的同僚也都写信来问此事,到年底足可写入考成表里,待考满后,有这份促学风的成绩也说不定点能再让他往上升一阶。
连府尊朱大人都看过这文章,背着人问他:“伯风写此文,莫非是想在我们汀州府也办一回讲学会?”
但这些却恰是断案的冲破口,这场案子当真是情杀。他发下拘票,将厅中差役放出两队去捉捕相干职员,返来一一比对,转眼便破结案——
他刚上任时,也借了几本洗冤录之类的书来看,书中只写了夏月尸身合在一二白天色变,三日则身胀蛆生,四五日则头发脱落,却不像宋时能说出那么纤细的窜改。且书上只写着如何检出刀伤死、淹死、勒死、毒死、汤泼死、殴打致死等各种死因,却不会再教人如何从刀口推断用刀人的形体、行动和力道之类……
宋时也不客气地说声“且慢”,将那份帖子装回帖函里递还徐珵:“徐公子还是把这份请柬收归去吧。宋某幼承庭训,只知读书治学,以才德饰身,不收敢如许贵重的洒金帖子,更不敢插手一等堆金砌银、盛张歌女的豪华集会,只得孤负徐公子的美意了。”
他们连银子都没来得及花。
宋朝的请柬就和名信片一样,就一张纸上写上人名、地点、聘请人,拜帖上才会多写几句。这份帖子从形状到内页文式几近都抄他的,就这么大咧咧送到他面前,还跟他说这是绝响?
一场杀人案轻松告破,并且料想中的强盗案也并没有产生,对于府县两套衙门来讲都是值得额手相庆的丧事。
呵呵。绝响?
府里的推官、仵作也不懂这些,他师弟小小年纪倒会很多别致的检尸法,若非从广西哪个积年的仵作手里学得,就必然是天授了!
徐珵背后盗汗涔涔而落,舌尖发木,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一个动机在心中缭绕——错了,他们竟弄错方向了!
亡者的老婆倒是个诚恳妇人,传闻通判要靠足迹定点案,便叫人拿了一双新做等着过年穿的高底装香粉鞋和一双平常穿的千层底鞋奉上,任大人对比。他家的家人、邻居晓得的更多,上堂来便仆人在外头包养的外室、交友的契兄弟、养的契儿都供出来,并连他的外室偷某管事、哪个契儿背着他又结契兄弟的事都供了上来。
很多人去恭喜桓凌,那孀妇得回银子,也千恩万谢,又要给钱又要给他立长生牌位。桓凌当然回绝了,对来恭喜的人也直说并非本身擅断案,只是有个好师弟帮他参详,才气如此轻松结案。
……莫非是已经晓得了他们要在会上考校他, 自知学问不及, 不敢去会上见人?
只要有人提出这点,他们姑苏讲学大会的名声就坏了,姑苏儒士定要落下个“讲学不及福建”的名声……他们岂不是千古罪人!
徐珵道:“恰是,我姑苏不比外埠,既要办讲学会,天然要精诚极力,色色殷勤,教远来的来宾朋友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