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各怀心机冷静用饭,忽见凤姐儿扶着平儿,背面跟着丰儿、来升家的等几个管家婆子掀了青白莲纹帘子款款走出去。银蝶利索,早就起家叫了一声:“琏二奶奶好。”
此话一出,凤姐儿脸上更是白一阵红一阵。她本是一身素白袄,又戴了满头银器,因为贾珍许了她管家的大权,又见贾珍如此器重可卿,便给了侄媳妇戴了一次孝,也算是投桃报李。尤潇潇深知她为人,连丫头们的月例琐细银子都能攒起来往外放印子钱,西府里谁不晓得琏二奶奶一贯是雁过拔毛的性子,原著里说宁国府此次大办丧事奢糜巨费,不晓得有多少钱进了她自个儿的腰包。
“如何今个儿只要你来奉侍?她们几个那里去了?”尤潇潇一面渐渐喝着汤,一面问道。遵循尤潇潇的分例,身边少说也得有两个大丫头跟着,更不必说其他二等和三等的丫头了。现在只剩下银蝶一个,固然是她性子刻薄,但也不能纵得底下人没了端方。俗话说食不言,但那都是假模假样骗外人的,一大师子好不轻易用饭时聚在一起,恰是趁这时候热烈呢。
银蝶听言,放下筷子,低头回道:“大爷这几日哀思得短长,也吃不下甚么东西,她们去服侍了。”尤潇潇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推心置腹道:“银蝶,你瞧这满府高低,我也只要你一个知心人了。”银蝶内心一酸,晓得尤潇潇不易,也怪那几个大丫头孤负大奶奶一番信赖提携,只阿谀大爷,大奶奶病重在榻只剩她一个跑前跑后,也没个不时候刻在身边候着的,都是因为大奶奶平日刻薄,这时候都捡了巧宗儿跑走了,给大奶奶撂了一个没脸。
尤潇潇笑道:“婶子倒多操心了。”凤姐儿坐下来又絮絮问她饮食起居,细细酬酢了半日。只这一会儿,倒有几个婆子前来问这问那,凤姐儿满脸得意,依例打发了,尤潇潇劝了几句,她却不肯走。尤潇潇方才明白她这是跑来夸耀威风,心中极不耐烦,却又不好翻脸,只听凤姐儿又笑道:“我过来这几日,嫂子也晓得我年纪小,当不了甚么大事,也多幸亏来升家的跟众位姐姐襄助,千丝万缕得方能理出个眉目来。”
凤姐儿被尤潇潇两句指桑骂槐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她自来口齿聪明,仗着出身好又有老祖宗宠嬖,总爱得理不饶人,连端庄丈夫都被压抑得夫纲不振。因为尤潇潇出身小家,又是个后妻,她便到处要压过一头。
尤潇潇见满满一桌子,对银蝶笑道:“你也辛苦一天了,陪我吃些。”银蝶忙道:“奴婢不敢。”尤潇潇笑道:“这有甚么敢不敢的,反正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你陪着我,我也吃得香。”
来升家的人精儿普通闻言忙躬身道:“这是二奶奶过誉了。”尤潇潇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来升家的,又见她们两个如许你来我往的,清楚不把本身放在眼里,便说道:“如此甚好,婶子今后过府也常来跟来升家的坐坐。”说罢,也不管凤姐儿脸上能不能畴昔,转脸对银蝶道:“我早叫你把这屋子打扫出来,你这丫头就是偷懒!我还没死呢,满屋子白花花给谁带孝!”
现在尤氏换了芯子,那里还是昔日的好性子。好歹宁国府是端庄长房,贾珍又袭了爵位更是族长,荣国府里虽说贾赦袭爵,但老太太宠嬖宝美女所共知,至于住在小偏房里头的这位嫡长孙贾琏,将来是个甚么模样还难说的很呢。
银蝶听言,便不再推托,谨慎翼翼斜了半个身子坐在榻边,为尤潇潇盛汤布菜。因见服侍的几个小丫头年纪尚小,尤潇潇心生不忍,又道:“今儿个你们银蝶姐姐的饭赏你们了,都用饭去,待会再来也罢了。”几个小丫头听了便欢天喜地的走了。遵循府里头的端方,她们这些三等小丫头平素也就一素一汤,净是白菜豆芽儿的,那里有银蝶姐姐二荤二素吃得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