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桑榆收了小厅地台火炕上的木几，将两床被子安好。隔壁炉灶上早用大铜壶烧了热水，桑榆端着木盆出去，与沈碧盈两人都洗了脸又烫了脚，然后拉好窗帘，钻进了被窝。
听到孙溪和坦承了身份来源,她接话道：“公孙先生乃全蜀中医联会的会长,只是一向云游在外，甚少露面。外子1中秋之际与先生巧遇，得知先生寓所,不敢相扰。只是日前圣上发了皇榜，召先生入主太医署,归期最迟定在来岁开春。因恐先生久居山中可贵动静，故冒昧前来拜访奉告。”
桑榆笑了起来道：“是吗？那你此来有何收成？现在你对我说这些，想必是已经内心稀有了？”
“有一次，恰逢镇上李员外嫁女，那嫁奁从上马道这头排到那头，是不竭趟儿，里头有一张朱漆榉木雕花拔步架子床，一下子就让二丫看直了眼儿了。陈彻看她喜好这个，就带她去了木器行，二丫看中了木器行里最贵的一张大床，在那边流连不舍。”
沈碧盈背对着灯光，脸庞都埋没在了暗影里，人又端坐着，给桑榆一种压迫力，桑榆也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冷静地看着她道：“沈姐姐，你此次来荷塘村，不但仅是为了给溪和先生送信儿吧？”
沈碧盈穿了一身丁香色的薄棉冬装，裹了一件豆沙红的暗色大氅。她错估了山里的温度,孙溪和家中又没生起炭火,是以一身凉意,神采也冷得泛青。到了桑榆家的会客小厅，在热炕头上坐了很久，才算缓了过来。
小沈掌柜也道：“姐夫前次不知先生身份，多有冲犯，本该亲身赔罪，怎奈琐事缠身，难以成行，姐姐便来走了一趟，我克日恰不足暇，相陪而至。只是没想到公孙先生竟是与南山桑榆比邻而居，可见冥冥当中自有天意，实乃缘分。”
还是桑榆先客气了两句：“沈姐姐，炕烫不烫？是不是有点不风俗？”
说到这里，沈碧盈停了一下问：“不晓得你见没见着二丫的嫁奁，她陪嫁的那张雕花架子床，就是她当年在木器行相中的阿谁。”
桑榆搂着七七，半晌不语。她固然晓得孙溪和有些来头，却没想到跟皇宫另有连累。想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腔调安静却埋没波澜，不晓得他西京境内的家人都如何样了，但他绝对是不容于西京，才会背井离乡来到蜀中，而在蜀中过得也一定快意，才会挂职云游躲进山中。现在很明显他行藏已露，要被圣上召回宫中奉养了。
沈碧盈道：“这个细节我倒是晓得的，陈彻跟我说过，我给你讲讲。”
沈碧盈道：“是的，只是送信的话，碧泉一人充足了。我来是因为我猎奇，我想晓得陶二丫为甚么会用你来威胁我相公。”
孙溪和自怀里摸出那块小玉牌，把玩着道：“这是圣上赐的，各大联会的碧玉令。商联会也有，以是商三少识得。”
沈碧盈笑道：“这陈彻你想必也多少体味了，贰心机不在读书上，多次招考都未曾中得秀才，各个塾师批阅他的文章，不是曰‘离经叛道’就是曰‘不知所云’。总之，厥后陈老爷就绝了让他读书的心机。他这也到了立室立业的年纪，陈夫人相中了二丫，陈老爷也同意，当时候已是客岁秋里了，陶二丫也十四了，顿时就及笄，陈老爷就遣了媒人前来讲亲。”
沈碧盈也笑了：“我刚才给你讲了一个故事，你不该给我讲一个么？”
桑榆回想了一下道：“嗯，我见过，你接着说。”
桑榆反而平静下来了，她道：“你查二丫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