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时,桑榆就感觉内心紧绷着的那股气儿散了,无影无踪,无迹可寻。第一次感觉,或许他们之间,有些甚么是她所不晓得的。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陶二丫赶紧道:“啊,阿婶在我那儿还存了小半缸,我带你们去取。”说完牵着三丫的小胖手,抢先往村南边走去。季南山跟桑榆冷静跟在背面,桑榆斜眼看了下,季南山的唇角抿得紧紧的,一起无话。
桑榆抬眼打量着院子。陶家的屋子还算不错,四间土坯正房扣着青瓦顶子,外墙新抹了泥皮子,看上去很新。典范的一门两户,中间两间各开了一个屋门,进门都是堂屋,也是待客的小厅,里间就是卧房。右边卧房窗户上,百子闹春的红窗花还没褪完色彩,想来应当是陶二丫哥哥和嫂子的新房。
现在她静肃立在银杏树下,一对黑漆漆的眸子正瞧向季南山。桑榆转头,发明季南山亦是如此,正悄悄与她对视。有那么一顷刻,桑榆乃至感觉她与那陶三丫一样,在这画普通的景色里,有点儿多余。
乡间院子都很大,陶家院子左边盖了三间配房,一间较大的支着窗户,黑瓷瓮里插着两大蓬野花,正晒着太阳。陶二丫拿出钥匙,翻开配房中间的那道门聘请道:“出去喝口茶吧。”
陶三丫还惦记取前几日的鳝鱼,问道:“那些鳝鱼,你都吃完了吗?”
季南山闻言没再说甚么,哈腰抱起米缸走了。桑榆接过东西来道了谢,赶紧仓促地跟上。走过仓房的时候,一打眼,看到几件新打好的家具,另有两个绑着红绸的木箱,想来是夫家的聘礼。
桑榆为这事儿一向窝气了这很多天,对季南山爱搭不睬的,季南山神采还是底子没往内心去,季婆子倒是不咸不淡地啰嗦了桑榆几句。
昂首看前面的季南山,他抱着米缸并不见吃力,仍旧腰背挺直着,走得缓慢。桑榆却感觉他的背影里,总像是杂糅进那么一丝悲惨之意。
还没等季南山说啥,季婆子就开口了:“二丫家比来正请木工打家伙什儿呢,要开席面留饭,恰好顶用。”
陶二丫叹了口气道:“十一了。”
桑榆正不晓得如何办才好,二丫又开口了:“我……日子定了,下月十五。一点情意,感谢……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陶三丫公然大乐,拍掌笑道:“该死!如果给我带返来,二姐做好定给你们送去两条。”
季南山在外头敲了拍门板,还是惜字如金:“找到了,走了。”
桑榆站在大灶那,揭开秫秫杆子编的盖垫,一尺高的黑陶米缸,剩下的米已经盖不住缸底了;紧挨着的面缸里,另有一掌深的一些杂合面;中间的大肚敞口坛子里,还剩下半坛子咸萝卜条。
季南山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三丫的头发,行动中带着密切。
陶二丫仿佛会错了意,低声对桑榆道:“季阿嫂,三丫七岁时发热,好了后脑筋就有点慢。她说甚么你别介怀。”
现在长大成人,竹马已经他娶,青梅就要另嫁。
季南山似是极有主张,也不跟她废话,终究还是拿了一只肥的,给那陶二丫送去了。
这是结婚前,要把话说开,分清楚了。这本是桑榆盼望的场面,此时却感觉万分地难堪。
季南山更无法,下巴一抬道:“跟不上不会归去么!我去取米,你是能搬还是能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