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有十来日,姚家挂念女儿,办了几个盒子,做了些点心,差一男一妇,到潘家来问一个信。潘公道:“他归你家十来日了,如何到来这里问信?”那送礼的人吃了一惊,道:“说那边话?我家姐姐自到你家来,才得两月多,我家又未曾来接,他为何自归?因是放心不下,叫我们来望望。如何反如此说?”潘公道:“前日因有两句口面,他使本性子,跑了回家。有人在渡口见他的。他不到你家,到那边去?”那男女道:“实实未曾回家,不要错认了。”潘公炮燥道:“想是他来家说了甚么谎,您家要悔赖了别嫁人,故装出骗局,反来问信么?”那男女道:“人在你家不见了,倒置如许说,这事必然跷蹊。”潘公听得“跷蹊”两字,痛骂:“狗男女!我少不恰当官告来,看你家赖了不成!”那男女见不是势头,盒盘也不出,仍旧挑了,走了回家,一五一十的对家主说了。姚公姚妈大惊,哭泣起来道:“这等说,我那儿敢被这两个老杀才逼死了?办理告状,替他要人去。”一面来与个讼师筹议告状。
吴大郎次日公然打扮得一发精美,来汪锡家结婚。他怕人晓得,也不消傧相,也不动乐人。只托汪锡办下两桌酒,请滴珠出来同坐,吃了进房。滴珠开初害臊,不肯出来。厥后被强不过,勉强略坐得一坐,推个变乱走进房去,扑地把灯吹息,先自睡了,却不关门。婆子道:“还是女儿家的心性,害臊,须是我们凑他趣则个。”移了灯,照吴大郎进房去。仍旧把房中灯点起了,自家走了出去,把门拽上。吴大郎是个邃密的人,把门拴了,移灯到床边,揭帐一看,只见兜头睡着,不敢轰动他。悄悄的脱了衣服,吹息了灯,衬进被窝里来。滴珠叹了一口气,缩做一团。被吴大郎蜜语媚语,悄悄款款,板将过来,腾的跨上去,滴珠颤笃笃的接受了。高高低下,往来往来,弄得滴珠浑身快畅,遍体酥麻。元来滴珠固然嫁了丈夫两月,那是不在行的新郎,未曾得知如许兴趣。吴大郎风月场中接讨使,被窝里事多曾占过先头的。和顺嫩款,自不必说。滴珠只恨相见之晚。两个千恩万爱,过了一夜。明日起来,王婆、汪锡都来叫喜,吴大郎各各犒赏了他。自此与姚滴珠欢愉,隔个把月才回家去逛逛,又来留宿,不题。
那潘公、潘婆死认定了姚家藏了女儿,叫人去接了儿子来家。两家都进状,都准了。那休宁县李知县提一干人犯到官。当堂鞠问时,你推我,我推你。知县大怒,先把潘公夹起来。潘公道:“现有人见他过渡的。如果没河身故,须有尸首踪迹,明白是他家藏了赖人。”知县道:“说得是。不见了人十多日,如果死了,岂无尸首?毕竟藏着的是。”放了潘公,再把姚公夹起来。姚公道:“人在他家,去了两月多,自未曾归家来。如果公然当时走回家,这十来白天潘某何不着人来问一声,看一看下落?人长六尺,天下难藏。小的如果藏过了,厥后就别嫁人,也须有人晓得,莫非是瞒得过的?老爷详察则个。”知县想了一想,道:“也说得是。如何藏得过?便藏了,也成何用?多管是与人有奸,约的走了。”潘公道:“小的媳妇虽是怠惰娇痴,小的闺门也松散,却未曾有甚外情。”知县道:“这等,敢是有人拐的去了,或是躲在亲眷家,也不见得。”便对姚公说:“是你生得女儿不长进;况来踪去迹毕竟是你做爷的晓得,你推不得洁净。要你跟寻出来,同访拿人役五日一比较。”就把潘公父子讨了个保,姚公时押了出来。姚公不见了女儿,心中已自痛苦,又经如此冤枉,叫天叫地,没个事理。只得帖个寻人招子,许下赏钱,各处搜求,并无影响。且是阿谁潘甲不见了老婆,没出气处,只是逢五逢十就来禀官比较捕人,未免连姚公陪打了好些板子。此事闹动了一个休宁县,城郭村落,无不传为奇谈。亲戚之间,尽为姚公不平,却没个出豁。